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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業主婦改革200個多個公園,在少子化加劇的台灣為何可以這樣做?

這篇文章本來是為了日本媒體而準備的,但結果最近投稿給《日經ARIA》的散文內容與之重疊的部分太多了,所以我決定在note上公開。

不同於散文,我想這次再多一些詳細的說明。

台灣的少子化問題被稱為全球最嚴重(2021年出生率:1.08%)。

老齡化問題也非常嚴重,政府表示將在2025年後進入超高齡社會(超高齡社會指老年人口占總人口比例超過20%的狀態。2022年為17.5%)。

雖然有這樣的情況,但在台灣大家認同和推廣創造「公園」的重要性,我相信這個對日本來說是一個很好的參考。

台灣的公園正在迅速改變。筆者移居台灣的12年前,台灣的公園幾乎沒有什麼不同,通常只有孤零零放置著塑膠遊樂設施。這些沒有特色的遊樂設施讓孩子們很快就厭倦了,而且在炎熱的夏天,塑膠變得非常燙,像是會灼傷人一樣。因此,我們經常把孩子們帶到公園以外的地方去玩。然而,在過去幾年中,情況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陸續出現了令人驚艷的公園。更重要的是,這些公園是由專業主婦們的志願者所打造的。跟日本一樣,在人口少子高齡化同樣嚴重的台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呢?我們拜訪了這些專業主婦們,希望找到答案。

在過去5年中,台灣全境有200多個公園得到改造

2017年由一群育兒中的專業主婦於2015年聚集而成的非營利組織「社團法人臺灣還我特色公園行動聯盟(Taiwan Parks & Playgrounds for Children by Children),簡稱『特公盟』」,以口號「玩得夠,孩子們才能好好長大」「守護兒童遊戲權!」成立。據稱,在過去的5年裡,他們參與了台灣全境200多個公園的改造工作。目前,該組織由約18位核心成員運營,並有約80名會員參與活動。

在採訪當天,我們約定在台北市的天母運動公園碰面。接受採訪的是「特公盟」的副理事長李玉華女士、理事林穎青女士以及協力夥伴劉德彬先生。

NPO「特公盟」の副理事長・李玉華小姐,還有她的女兒(写真中央)、理事の林穎青小姐(左)、支援者の劉德彬先生(右)。李玉華小姐的孩子在遊戲場玩。

我們是在台北市的天母運動公園見面的。 受訪者為NPO“還我特色公園行動連盟(俗稱“特公盟”)副會長李玉華小姐、理事林穎青小姐、還有支援者劉德彬先生。

李玉華小姐帶著兩個孩子,大女兒(9歲)和二兒子(7歲)。他們現在運用各種資源進行自學。理事林穎青小姐是兩個11歲和8歲孩子的母親。她在距台北市約一小時車程的基隆市生活。兩人在生完孩子後都辭掉了工作,現在是全職家庭主婦。

「特公盟」支援者劉德彬先生是6歲孩子的父親。 直到最近,他是當地方市議會議員的前任服務處主任,因此他是一位能夠從行政方面提供建議的人。

從2015年左右開始,台灣開始拆除不符合國家安全標準的遊樂設施,並取而代之以價格便宜的單元式遊樂設施。由於缺乏變化,這些單元式遊樂設施被稱為「罐頭遊樂設施」,對於政府來說,這樣一次性從業者購買可以更有效地節省成本。結果,所有的公園都變成了相似且無趣的地方。

塑膠滑梯是台灣公園的經典遊樂設施之一。

這一切都始於他們擔心孩子們可以玩的公園太少。雖然有公園,但它們都具有相同的設計,沒有特色。
「去公園也沒有可以玩的事情」「接下來要去哪裡?」小朋友每次都這樣子說,沒有很喜歡。

公園之所以失去了獨特性,是因為不符合政府安全標準的舊遊樂設備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廉價的單元遊樂設備。

和他們一樣,我也是在台灣照顧孩子,但我已經放棄了只覺得「台灣的公園就是這樣」。但她們不一樣。

「2015年台北市有6萬4000名小孩,卻只有一座沙坑。按比例計算,每1萬8000名孩子只有一座鞦韆。但政府好像認為“因為在公園玩耍的孩童很少,那在公園裡的遊樂場花上稅金也沒用”,但對小孩來說是”因為沒有很好玩的公園,所以不去“。這個就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李玉華小姐)

因此,她們創建了一個新的 Facebook群組來討論公園後,發動社群盤點全台北市的遊戲場設施,他們聯繫了市政府並開始參加設計公園遊樂場的會議。但她們那時候才知道原來公園遊樂場有那麼多限制。

「天母運動公園」的設計對象是除了乳幼児期之外,還有兒童期的小孩。

以民主的方式建立公園

「特公盟」成員的驚人之處在於,他們通過研究海外公園設計和規劃限制的例子,不斷向政府提出建議。 尤其是留學英國、也在大學工作過的李玉華小姐,因為她英語流利,所以可以負責這一塊。
「在研究政府限制和法律的同時,我們已經提交了300多個遊樂場設計方案,而且都是免費的喔!」李玉華小姐笑著說。

我們家小朋友很喜歡的「華山大草原」有「特公盟」實現的玩沙場。這個玩沙場很特別,可以用砂和水玩的!

她說「我們根據玉華翻譯的海外文獻和案例,不僅與政府,還與各種不同立場的人進行討論,一步一步創建每個遊戲場。2015年,台北市有沙坑的遊戲空間少之又少,但我們不斷呼籲,指出沙遊戲對幼兒發展非常有益,並逐漸增加了沙遊戲場。然而,總會有反對聲音,比如『有了沙遊戲場,該如何處理狗和貓的糞便』,因此我們會解釋衛生管理等問題,提出解決方案。每個公園都有很多故事」(林穎青女士)

書籍『公園遊戲力』是介紹他們實現過的包容性公園遊樂場。

2022年,位於台北市的「文山森林公園」內建成了全長46公尺的滑梯,成為台北市最長的滑梯,引起了極大的話題。筆者也在滑梯開放不久時去體驗遊玩,但人潮眾多,甚至需要排隊約20分鐘才能使用滑梯。

「文山森林公園」內的台北市最長滑梯。開幕初期的樣貌。
從這張照片也可以看得出來,居民的居住區與遊戲場其實很近的狀況。

其實在這個遊樂場興建之前,這個地方是一個寧靜的住宅區。然而,由於連日孩子們的歡叫聲傳遍這地區,無法忍受的附近居民紛紛提出抱怨,也有人要求拆除滑梯。

剛好我經營的公司有做過訪日旅遊相關的內容,所以我也知道台灣家庭為了長滑梯而湧向沖繩旅行的情況,這讓我感到驚訝。因為台灣原本並沒有長滑梯,所以大人可以購物,孩子可以盡情玩滑梯,這樣的家庭旅行在近處的沖繩非常受歡迎。

由於這樣的背景,當台灣有了長滑梯後,能夠吸引帶著孩子的家庭前來遊玩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而現在,隨著時間的流逝,人潮也逐漸平息,事態幾乎已經平息下來。

林穎青女士回顧當時時說:
「對於『文山森林公園』來說,居民的居住區與遊戲場太近了。抱怨的居民並不是在說『不要建公園』或『不要讓孩子們玩』。」

劉德彬先生也有說:
「完美的事物是無法一次完成的。
民主社會就是互相承認彼此的觀點和不可動搖的立場。我認為重要的是找到『可以讓步的地方』,在形成共識的基礎上逐步前進。傳統的方法,如『發怒』或『攻擊』已經不再有效了」

聽到這些話時,同時李玉華小姐的話也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認為台灣的民主社會是很特別。
我之前都認為“政府的決定,我只能接受”,或是只有教授和專家等少數人才能留下偉大的成就,但『太陽花學生運動』成功改變了很多。由學生發起的抗議遍及全台灣並動到政府,這對社會來說是一種巨大的賦權。 像我們這樣的女性或母親的意見已被視為對民主社會的發展上非常重要」

「我們很幸運的是,『特公盟』成立的時候正值前台北市長柯文哲首次當選的時期,柯前市長在那段時間內也最積極地接納市民的意見。我們報告了孩子們在公園玩耍時可能存在的危險,以及不同年齡的孩子們各自喜歡的速度和高度等。

從那裡開始,我們的參與範圍不斷擴大,現在已經成為以衛生福利部(相當於日本厚生勞動省)、經濟部(相當於日本經濟產業省)、內政部營建署(負責國土管理和活用的最高機構)、教育部(相當於日本文部科學省)等不同政府機構跨部門溝通的平台上,就公園建設進行討論,參加會談和會議」
正如當過市議員秘書過的劉德彬先生深諳行政思維方式和溝通方式一樣,也有負責與里長溝通的成員。雖然她們每個人都有需要照顧孩子和家庭,但他們利用自己的小時間來發揮自己的能力並活躍起來。

台灣被稱為全球少子化最嚴重(2021年出生率為1.08%)。高齡化問題也十分嚴峻,政府預測在2025年後將進入超高齡社會(老年人口占總人口的比例將超過20%,而2022年為17.5%)。
在這樣的台灣,關於創造公園這樣的場所的重要性被強調並得到推廣,對於日本來說可以成為很好的參考。

台式包容性

我問「包容性公園的定義是什麼?」
三位笑著說「因為太多定義所以很難說啊!」

「意思是不同年齡段不同個性的孩子都可以玩的地方,但這個概念在西方和台灣是不同的。在美國的話,比較多是指二戰後照顧退役軍人及障礙者的舒適性社會。在歐洲的話,比較強調的是社會方面的包容性,比如鼓勵患有自閉症譜系障礙 (ASD) 的兒童可以在公園玩耍。」(李玉華小姐)

年長的孩子們一起玩耍讓我的次男不再害怕具有包容性設計的鞦韆,他開心地玩耍著。

「台灣初期對於包容性比較多是進口歐洲的遊樂設備,例如輪椅可以使用的鞦韆,但現在大家更重視的是幼稚園、小學、初中、高中等,不同年齡和不同能力的小孩也都可以玩,且都感到有挑戰性的遊樂場。現在,政府和遊樂場設備製造商都在積極面對,“我們接下來應該創造一個什麼樣的特色遊樂場?”」(林穎青小姐)

老松公園
敦安公園。各地都已建置了獨具特色的遊樂設施。

李玉華女士笑容滿面地說道「個性與年齡不同的孩子們在公園中交朋友的過程,正是所謂的融合啊!」

我向她們提到在日本建造新公園時,常常會有鄰近居民反對的聲音。李玉華女士告訴我,她們經常舉行說明會進行討論。她們熱情地向人們宣傳公園對孩子們有多麼重要,以及他們計劃建造何種公園。

同時,李玉華女士還提到要打電話到「1999台北市民熱線」表達對政府所做之事的感謝。熱線通常只會接到抱怨,但如果能傳達出「你們做得很好」的聲音,政府也能夠實際感受到「我們所選擇的方向是正確的」。

她提出了一個建議「那些反對的人可能平時很少與孩子和家長接觸。在台灣,很多情況下,是爺爺奶奶照顧孩子,這一點有可能與日本不同嗎...? 我們可以設置健身器材,讓老年人也能與孩子一起盡情享受!」

我想一想之後說,在日本有些人會說「在小孩子玩的地方,放大人的健身器材太危險」。就林穎青女士基於自己的經驗回答了我。

「這個問題可以通過設計來解決。只要保持孩子遊玩區域與健身器材區域的距離,就應該不太會有問題的。此外,這也可以為孩子們提供尊重和理解長者,並教育他們有關危險的機會。

台北市、新北市、桃園、台中、高雄等城市的遊戲場已經相當發展,但我所居住的基隆仍然有很長的路要走。偶爾心情會崩潰,但在這種時候,我會向「特公盟」的成員吐露苦水。吐盡心聲後,我又能重新站起來」

李玉華小姐的大女兒和弟弟。「這個公園是我們做的喔!」

在和她們訪談的過程中,我想起了一件事。那是我正在專訪台灣的唐鳳數位部長時候她說的話。她在強調市民參與對於政策決策的重要性。

「當你呼籲『應該在這裡建立一個具有特色的公園』,並且這個想法真正成為地方政府的政策並實現時,你的滿足感會非常高。

如果公園是由你的呼籲而建立的,你可以對大家說『這個公園是我建立的』。

當然,實際建設公園的不是你,但如果它是源於你的思想,你會有非常高的滿足感和成就感。

而且,越多的人參與,效果就會越明顯,你就能擁有『社會影響力』」

當時的唐鳳部長正是在讚揚她們。

『特公盟』有公開《全台特色公園地圖》喔!

一起支持她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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