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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庵響】Last song(14)

很快的,大庵也沒有心情糾結霧人精神錯亂的信件了,大夜班的工作開始後,他天天累得回家倒頭就睡。

雖然不用應付上下班時間的人潮,也不必和收垃圾的清潔員打交道,但有做不完的打掃和整理不完的貨物,偶爾還得在三更半夜應付不知道哪裡來的小混混。大庵光是學著怎麼處理好收銀機都弄得滿頭大汗,更遑論還要記下各種框框條條的規定。

此外,和響也見面的次數也大幅減少。

本來,響也不管多晚回家,兩個人都會碰上面。雖然大庵認為要是時時刻刻把響也當成恩人,而不停在意他的動向,刻意擺出熱絡的姿態迎合,反倒顯得奇怪,所以就算知道響也回家,他也不會故意在客廳等,只是在房裡靜靜練著自己的吉他。

但現在,除非是響也特別早回來的那一兩天,否則兩人幾乎碰不上面。這種突如其來的安靜,簡直讓他鬆了口氣。

再來大概就是曾經有過關係的女人莫名其妙又碰上了。

通過面試後,大庵也有想過說不定會碰到熟人,但響也回國後,生活圈跟以往大為不同,那些狐朋狗友在這種充滿文化氛圍、四處都是政務機關的地方就跟害蟲碰上農藥,一秒鐘也呼吸不了。

先前也有幾次在大半夜遇見刑警的情況。

大庵認為,和過去有過關係的人重逢只是遲早的問題,但親眼看見依然在役,並隱蔽著自身氣息默默收集資料的同行,仍然感到一陣煩躁。

就像在他面前無聲地控訴著他的失職。

他們低調,時時刻刻留意著一切可能幫助破案的線索,之於刑警,這都是最不值一提的努力。大庵不想否定自己為了牙琉浪潮付出過的感情,但沉澱五年後回頭看,作為警察的眉月大庵並不合格。

和女人碰上,又是另外一番災難。

大庵瞪著莫名其妙喊住自己的陌生面孔。

頂著一頭大波浪,濃妝艷抹的女人站在黑色賓士旁邊笑道:「你居然出來了,怎麼也不聯繫我。」

「誰啊妳?」

對方是半夜路過這裡,臨時起意進來閒逛的客人,大庵幫她又是丟垃圾又是提東西的,伺候到車邊才被喊住了名字。

大庵調到三課後,接觸了不少灰色地帶的人,一方面追蹤在日本從事非法行動的外國人,另一方面多少也會接觸暴力團或毒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算是警察也沒有一口氣端了對方老巢的衝動,怎麼周旋著維繫城市的正常運作,又牽制住彼此的勢力,適當做出業績,倒成了棘手難題。

必要時大庵會用身體和她們交換利益。

公關店是大型的情報中心。只在酒桌上綻放笑容的女人,心機一個比一個深沉。有些話說得,有些話說不得;有些人能談,有些人得用點方法才能談。

大庵對她們滿口花言巧語從不當真,在亦真亦假的謊言裡費勁地找尋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們對刑警也是又愛又恨。

愛他們的正直,愛他們也會逢場作戲,但更恨他們絕對不會多花一塊錢,多給一分愛。

她們之於他們,只有利用價值,只是情報網,只談公民義務,不談感情。

大庵早就明白自己沒有響也的圓潤處世。當然,檢察官和律師那種精細的辯證思維跟他更是不同次元。倒是時常一覺醒來,身旁的女人纏著要他的聯繫方式。

——那可是牙琉浪潮的吉他手呀。

無法更進一步靠近牙琉響也的女人們在暗自竊喜。

大庵不耐煩地聽著她們對響也的擅自解讀。幾張專輯,幾句歌詞,推特上那些對幾百萬個人說都沒有差別的官腔——雖然溫柔多情——也能讓她們在自己腦海中建構一套屬於自己的浪漫邂逅。

「發那種誰都可以看的廢話有什麼意思。」大庵對響也和躺在自己旁邊的女人都抱怨過同樣的事,「別老他媽講這些。」

女人不服氣了,「因為他是大家的王子牙琉呀!喂,你不會不知道吧,牙琉的後援會競爭多激烈,怎麼可能真的有女人和他穩定交往。不過,他要是真的墜入愛河,才不會只說這些誰都可以聽的廢話。」

大庵悻悻然地閉上嘴,在心底冷笑。

哈,那妳也不知道,昨天牙琉那小子的排氣管堵住了,一大早叫我去給他發動。踩了半天挖出一條內褲,黑煙噴他一臉,居然還怪我了。妳去試試這種累死人的苦力啊!

那時響也被嗆得猛咳嗽,大庵直到後來被他揍過的肩膀還覺得隱隱作痛。

「喂!怎麼可以對著我的臉發動車子啊!」

「你都知道我在發動了還看!」

「裡面有東西塞住了啊,不看我怎麼知道!」

「混蛋,七點不到把我叫過來發動車子的不是你嗎!」

「啊啊,大庵,我有時候和你真的講不通呢。」

大吵一架之後,響也默默把勾出來的東西扔了,又沾濕手帕擦乾淨臉。大庵滿頭大汗,累得直接在地上坐下,問他:「夠了嗎,沒事我走了。」

響也忽然又淡定起來,「……哎,怎麼都這個時間了?沒事就進來坐坐吧,我昨天買了好吃的冰和紅茶。」

但這些話大庵沒打算說出來。

他幼稚地為自己能接下所有來自牙琉響也的發難,能精準提供他必要的情緒價值而沾沾自喜。

……都是半斤八兩的程度罷了。

「你果然不記得。」女人大歎一口氣,「是啦,大哥的女兒也是你的粉絲,哪裡還會在意我呢。」

「不講就算了。」大庵推開她。

出獄後他頭髮長了點,跟從前形象略有差距,大概熟人第一眼見到他,都不會把他和那個又酷又跩的眉月大庵聯想在一起,但女人可以。

她從後面抱上去,那雙看似柔弱的手臂,這時候倒是力大無窮,「知道你被抓的時候人家可是擔心得每天以淚洗面,以為這輩子不會再見面了,居然……」

「嘖,滾開,老子還得回去工作。」大庵用力拉開她的手。

女人白皙的手腕馬上紅了一塊,柔若無骨的,一折就碎。大庵沒來由想到響也,那傢伙大概不會被他弄一下就壞掉,可是,為什麼要弄壞他呢?

她揉著手恨恨地咬牙道:「就這種地方?」

大庵挑著眉毛。

「你脾氣變好了嘛,果然進去待幾年,出來就老實多了。」

「……」

「你以前幫我提過東西嗎?」女人笑道,「你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裡,對我說話口氣也惡劣得要命,多問一句就擺臭臉給我看,連菸都是我餵到你嘴邊……」

她講到屈辱之處,臉上的表情卻異常柔美。

大庵對每個交往過的對象都一樣,連取悅她們的想法都沒有,他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裡,說著只有他自己才懂的笑話,唯獨和響也一起,他才會露出專注的神情。

他不排斥她們拿自己的家當旅館,愛怎麼糟蹋怎麼糟蹋。就算他很寶貝那幾把琴也無所謂。但絕對不能有女人頂著他的名字,堂而皇之進入排練室,或任何跟響也有關的空間。

再說,女人能懂的只有響也的臉和響也寫出來的情歌,她們並不會真的去喜歡搖滾樂,也不會想和男人混在一起又吼又叫的。大庵從來就不指望有哪個女人會認認真真陪他看完kiss的演唱會錄像。

女人繼續說:「怎麼樣,大哥說要叫裡頭的兄弟好好照顧你,是不是很爽啊?」

大庵臉色沉了幾分。

「要不要到我那住?反正房子大得都積灰了,老傢伙也是個怕老婆的,要是被狗仔拍到,他的政治生涯就完啦。」她滿不在乎地說,貼滿水鑽的手從包包裡掏出一根女士淡菸。

啪嚓,火光一瞬間擦亮了漂亮的臉蛋。

她扔了一根過去,東西輕飄飄地撞上大庵胸口,他直接揉掉,猙獰地笑了笑,「45口徑。」

「啊?什麼玩意?」

大庵比了個射擊的姿勢,「打爛妳的奶子,連骨頭都碎得乾乾淨淨。」

「……」

大庵看見她怔忡的表情,內心無比歡愉。

他很久沒有這麼痛快過,是發自內心的,像一個把人弄死過的傢伙終於承認了自己是個殺人犯,連帶著他那張蒼白消瘦的臉,上吊的三白眼也帶著邪氣,卻又有種說不出的陰鷙的帥氣。

「……你住哪?」半晌,女人問。

「用不著妳管。」

「該不會住在哪個女人家吧?我養你啊。」女人非但沒有害怕,還迎了上去。她踮起腳勾住大庵,按著他的頭貼到自己唇上,「想要什麼我都可以買給你,不用工作也可以喔。只要好好待在我身邊不看別的女人的話。」

大庵被香水味包圍,一時間有點失神。

這個場景似曾相識,但那個人並沒有給他選擇的機會。他沒有主動收緊栓在他脖子上的鐵鏈,或要求他給予任何承諾,也從來沒有對他做出踰矩的動作。

女人跳上車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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