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庵響】Last song(12)
霧人寫了滿滿兩張紙的內容,大庵一個字也不漏地讀完,眉頭幾乎皺在一起。
「你幹嘛那種表情,怪可怕的,桃花運都會被趕跑喔。」響也一手支著頭喝酒,毫不客氣地指著大庵的臉笑。
大庵嘆了口氣,「喂,你的酒量到底行不行啊?」
響也八成是因為冰塊融化了,把威士忌當成飲料大口灌下,覺得不夠,又點了一杯,前前後後喝下來,也有三四杯酒。
大庵懊惱自己看信看得太過認真,沒有留意到響也無謀的舉動,好在他看上去還不至於爛醉,大庵覺得勉為其難還能把他扶回去。
「沒問題啊,還能走回去,如果不小心睡在路邊,全國的女孩子們都會傷心的。」響也已經有點口齒不清了。
「……你是醉了吧。」大庵把信塞回信封裡,猶豫一下,收進口袋裡。響也應該是沒有打算要看,才會把信給自己,但坦白說讀了這種前言不搭後語的東西,大庵整個人都不太舒服。
「要回去了嗎?」響也看見大庵從高腳椅上下來,也撐著手對酒保說:「Check, please!」
酒保放下正在擦拭的杯子,洗乾淨手後引導響也結帳。或許是喝醉的緣故,響也開始用夾雜著英文的日語交談。酒保面帶微笑地盯著他,大庵原本只是抱著手臂站在一旁看,實在看不下去了,快步上前在響也口袋裡掏。
「不好意思,現金結帳。」大庵摸出他的皮夾,手忙腳亂抽了幾張鈔票遞過去。
找了錢,酒保問需不需要請代駕。大庵這才想到響也是開車過來的,要是明天早上發現車子扔在這,還得搭電車過來取,肯定又要碎碎念,便直接點了個頭。
「麻煩你了。」
「沒關係,請您稍待。」酒保拿起電話,聯繫配合的代駕公司。
兩個人等了不到兩分鐘,酒保就掛斷電話,告訴他們可以先下去等著,確定好了身分和位置後,大庵推著響也出去。商辦大樓已經快要沒人了,不少辦公室都鎖了門,有一些加班到這個點才出來的職員零星走過,一起進入電梯。
大庵和響也擠在角落,度秒如年。響也吊兒郎當地撐著扶手,歪著頭對不認識的女人微笑,一副很想開口搭訕的輕浮姿態,幾個女人面露困惑的神色,先後都惶恐地錯開了視線。
「夠了,收起你的傻笑。」大庵低聲在他耳邊說道。
他只喝了一杯酒,姑且還聞得出來,響也酒氣沖天,跟電車上的醉漢沒什麼兩樣。多虧了他膚色深,導致臉紅也看不太出來,否則見到他的第一眼就該躲開了。
大庵沉著臉在他旁邊看他不自覺散發費洛蒙,響也是天生就帶著桃花運誕生在世界上的。
他最大的心願除了在法庭上和霧人堂堂正正展開對決,並打敗他取得勝利外,另外一個就是希望能擄獲全日本——不,甚至是全世界——的女孩子們的愛慕。
「要那麼多女人喜歡你有什麼用啊?」大庵曾經這樣問他。
響也也是年少輕狂,極度自戀地發表高見:「世界上有這麼多優秀的女人,卻只有參差不齊的男人。如果讓她們選擇,當然會把目光鎖定在最優秀的身上吧?」
「……嗯。」
「假設她們都醉心於我,就表示我是最優秀的男人吧?」
「嗯。」大庵說,「然後呢?每個人的審美準則不同吧,也是有女人就喜歡我這樣的啊。」
響也搖著手指嘖嘖道:「這個世界可是很殘忍的,禿頭的中年油膩男人,取得一定社會地位後,閉著眼睛也會有無數女人愛慕,與其輸給那種人,還是要把勝負的關鍵掌握在自己手裡。只有帥得不容質疑,他們才會承認自己還需要加把勁。」
「可是牙琉,你知道吧,這個世界上不是只有女人,說不定也會有男人愛慕你呢。」大庵臉上掛著壞笑,不懷好意地說。
為了嚇唬嚇唬眼前的自戀狂,他故意擠眉弄眼,響也一陣卡殼,看似是沒想到這層道理。
「那我就當作是對我優秀的讚美,姑且收下。不過男人還是罷了,希望他們能把焦點鎖定在我的演唱實力上。」
大庵不曉得他還記不記得當時的豪言壯語,但響也真如他本人所言,從來沒把別的男人放在眼裡。大庵雖然也沉醉在女人的愛慕中,但認真說起來,很喜歡他的人只要有一兩個就夠了。
人類本來就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和精力去做到面面俱到,與其成為所有異性的擇偶標準,不如隨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更好。
再說,你現在可是個邁入三十大關的大叔了啊。
現在的唱片行,牆壁上貼著比你更年輕、比你更有才華的新人的海報。
牙琉浪潮的主唱什麼的,早就是過去式了。
大庵不知不覺陷入殘酷的現實情緒之中,對響也展露出與年紀不符的輕浮感到礙眼。
好不容易找到了停車的位置,大庵左右張望等待酒保為他們找的代駕。響也靠在人行道的圍欄邊,終於安靜下來扶著額頭打盹。
「你還好嗎?要不要我幫你叫輛車?」不知道是哪裡的上班族,兩三個女人朝著響也走過去,圍在他身邊問東問西的,其中一個拿起手機準備要打電話。
「抱歉,已經有車了。」大庵走過去打斷她們的好事,一邊暗自腹誹響也這個不省事的傢伙,走到哪都能招惹女人。
意識到自己可能失態了,響也抬手擋著嘴道歉:「謝謝,我沒什麼事,只是有點暈,等一下就好了,抱歉。」
女孩子們悻悻然地垮下肩,三步一回頭叮嚀他「要小心喔」。當然,也順帶給了臉色不太好看卻長得還算帥氣的大庵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大庵揉了揉眉心,「給我老實點別隨便招惹別人了。」
他忽然感到非常心累,但沒有要兇他的意思,響也受了酒精影響,情緒異常敏感,只是被唸了兩句,就瞪著他什麼話也不說。
「想吐嗎?」大庵又問。
「喝點解酒藥就可以了吧。」
「一會兒叫司機繞去便利商店買。」大庵拉他一把,「別這樣坐在圍欄上,會翻過去啊。」
身為檢察官,響也可說是失態得過火。好在如今兩個人已經不是明星的身分了,否則各方面輿論就能把他們壓垮。
響也懶懶散散地站起身子,大庵在監獄裡早就習慣了一個命令一個動作。不如說警察學校在教育他們的時候就是遵循著這樣的準則,以致於此刻看見響也拖泥帶水的反應有些不耐煩。
「站好。」他像是見不得響也再做出任何脫序的行為,用命令的口吻說道。
響也猝不及防被他扣住腰,拉過手臂搭到他的肩膀上。
「等……我只是醉了,不是受傷了。」響也掙扎著,兩個大男人不成體統地抱在一起,一定很滑稽。
大庵一個不爽,一聲不吭把手撤了。響也重心不穩往前摔,罵著「你搞什麼鬼啊」,大庵只得又抱著他的腰把他撈回來。
一個矮小的中年男人跑過來,一邊鞠躬遞出名片,一邊緊張兮兮地問車子在哪。
大庵俐落地從響也口袋中再度順走他的車鑰匙,交給那位司機,「麻煩你了,我把他弄上去。」
說得好像什麼難以應付的醉鬼一樣,響也被他抱住腰往前推著走,全身熱得不停冒汗。
「喂!你已經不是刑警了吧,怎麼可以對檢察官用這種粗魯的手段!」響也抗議地說。
大庵抓犯人的手法還是一樣雷厲風行,年少時鍛鍊出來的成果,到底還是一輩子刻在了基因裡。
「那把你公主抱抱上去?」
「……」
響也在咬到舌頭之前閉上嘴,狼狽地和他一前一後摔進了後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