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亡灵而吟唱和舞动的习俗成为世界文化遗产：时隔四年的夜念佛荣耀归来
Vol 29 日本 山村住民
8月中旬，日本很多地方会有起源于佛教的盂兰盆节以悼念逝者。在丰田市足助地区一个叫做绫渡的山村寺院——平胜寺，每年8月10日傍晚，当地居民会聚集在寺院举行夜念佛和盆踊。
然而疫情期间，这个传统被迫中断。
时隔4年重返盂兰盆节
今年8月10日，拥有300多年历史的夜念佛和盆踊经历了四年的寂静之后，带着2022年11月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之称号重返盂兰盆节。当地的人们无比骄傲，同时作为丰田市首个世界文化遗产，当地政府对举办这次活动给与了多方面的支持。
夜念佛和盆踊的宣传海报早早地通过网上和丰田市足助地区的公共文化设施广而告之。作为会场的平胜寺地处群山深处，没有足够大的停车场。海报上特别说明，活动组织方安排数台免费小巴接送，参观者必须提前预约。
因为限定人数，听说报名晚了的人只好遗憾地与今年的夜念佛擦肩而过。
2019年，为介绍平胜寺和寺院方丈，我参与过一个团队的视频制作。那次采访，我知道了当地的习俗夜念佛和当地风格独特的盆踊。
后来，我在JST《客观日本》中文平台用文字和照片介绍了这个习俗。
无论是文章还是视频，都是从收集的素材和资料中整理出来的形式，是间接的了解。我一直期待有机会亲眼看到那些被描述的场景。
新冠疫情让这个愿望的实现足足推迟了4年多，其间我又因公因私十多次去过离名古屋50多公里的平胜寺，对夜念佛的想象也随着对平胜寺的熟悉而更加具体。
想象所不及的现场感
得知今年终于要举办夜念佛，我觉得没必要再次拟文介绍，去的那天我也没带相机。我想作为一名参观者置身于真实的气氛中，好好看看，好好感受。
按照预约的时间来到集合地点。足助地区政府办公楼对面的大停车场停满了前来观看夜念佛的私家车，政府办公楼前面的广场聚集着等待乘小巴的人们，协助接待和维持秩序等各个环节的工作人员大多数似乎是市政府的职员。
大约20分钟的崎岖山路之后到了平胜寺，平时安静的寺院和周围都是人群，尤其是摄影爱好者们带着短枪长炮的摄影器材在各个最佳位置严阵以待。
广场上除了组织活动的相关人员和观众，还有在临时店铺中忙碌的妇女。各种现做现卖的小吃和冷饮出售摊是日本传统活动中不可缺少的风景，过节的气氛因为它们而被完整营造出来。我有些后悔大老远背去的水壶和担心晚上饿肚子而在搭乘小巴之前勉强吃的晚餐。
广场中间两个“折子灯笼”在风中摇曳，灯笼面罩上分别画的是佛祖释迦摩尼和佛法中描述的天堂和地狱的故事。折子灯笼将在夜念佛仪式的整个过程中担当先导和压阵的角色，它们也是盆踊会场的中心标志。
起初，我并没打算记录这个活动，但面对一些超出想象的场景，我忍不住用手机拍了下来；回看照片我又忍不住写下这篇文字以弥补以前的文章中缺失的亲临现场感。
离晚上7点还有半个多小时，人们在晚霞的余辉中等待着仪式的开始。丰田市的头面人物陆陆续续来到会场，丰田市长、国会议员，地方议员、丰田市文化机构负责人等等。作为丰田市第一个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首次活动，它必然受到社会各界的隆重关注。
传统文化差点从血液中流失
夜念佛和盆踊是一个当地流传已久的祭奠当年逝者亡灵的仪式。几十年前，从爱知县到岐阜县的山区地带都有夜念佛的风俗，绫渡附近14个村庄每年夏天盂兰盆时节也都举行夜念佛和盆踊。
在现代化的进程中，夜念佛和盆踊渐渐从人们的生活中消失，当人们察觉到的时候，保留着这个传统的只有绫渡人。绫渡町的26户不到百人的住民年复一年地像他们的祖辈那样过着有夜念佛和盆踊的盂兰盆节。
2017年，绫渡的夜念佛和盆踊被认定为日本国家级非物质民俗文化财产，它的载体就是绫渡的住民和平胜寺，只有他们自身对习俗的参与和延续才是民俗文化财产的内容所在。
疫情期间，夜念佛和盆踊被迫中断，从古至今的传承方式遭遇挑战。由于夜念佛的节奏和吟唱夜念佛的节奏和旋律不能仅靠乐谱传承，必须通过事先练习让身体记住自身和整体的协调感觉。盂兰盆舞也是通过模仿领舞者的舞步和肢体动作并达到熟练而实现传承的。
往年每到七月，当地住民为迎接节日提前排练，节日当天在众多的关注中表演；疫情第二年起，他们同样在七月定时练习，没有外界关注，没有表演预定，他们只是淡淡地重复着每年一样的排练。
2021年9月，我把绫渡町村民疫情期间的夜念佛传承活动再一次在JST《客观日本》进行了报道。其中一部分转载如下：
夜色下的平胜寺。十多位当地男子保持距离地围成半圆，反复吟唱和敲打手中的小铜锣。
往年这个时候，远近数百人会因夜念佛和盆踊聚集而来，这里的夏天总是热闹非凡。夜念佛停了2年，不仅男性们的吟唱敲锣有些走调，几位妇人试着跳一下盆踊才发现舞步动作不太协调和自然。原以为驾轻就熟的盆踊居然会一下子想不起来，这让他们很意外，也很担忧。…………
对于传统文化的延续，一位历史学者说：
任何一种所谓传统文化，指的其实主要是溶化在（那个群体）人们血液中的观念、礼俗和行为举止等种种习惯性的社会生活观念和社会生活方式，它的延续多半是通过按照这些传统方式生活的家庭和由无数这种家庭所构成的社会环境的习染，潜移默化地影响着（群体的）每一个人。……
一旦旧的传统方式被外力强行中断或破坏，就一定会被其他非传统的新的观念、礼俗和行为方式所取代，并会渗入到人们的血液之中。此后再设法恢复人们久违了的传统，实无异于痴人说梦。
新冠时期，绫渡人不能让传统文化失传的危机意识促成他们为传承夜念佛和盆踊竭尽全力。年长日久的执着和应对危机的智慧的结果是夜念佛和盆踊成为“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他们让自己的传统走上了民俗文化的巅峰，也让外界对绫渡这个小山村刮目相看。
对我来说，能够见证一个日本乡村古老习俗传承至今并成为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中的一段过程，这是一个十分荣幸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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