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説】卡夫卡的泡茶

「我們可以坐外面嗎？」
看起來8歲左右的店員妹妹默默點頭。我們出去的時候，剛剛躺在沙發上的一隻白狗(白毛多到只看得到牠的眼睛)站起來對我吼叫三次。
「我們不是壞人喔〜。」
我們開心地走向屋外。

因為今天早上我們吃的早餐太豪華，所以雖然現在已經十一點半了，但我們只想喝茶。我們來到可以看到很美的大湖的茶館。它叫做【山裡面咖啡簡餐】。看起來什麼地方都有的、沒有什麼特色的名字。順帶一提大湖的稱呼也是大湖。他們的稱呼讓我覺得「名字」根本沒有什麼意義。
看到綠色的湖面中，山的倒影、樹影和落在水中的樹葉，他們的組合讓水面的顏色變得很豐富。大湖周邊的步道上有一些在釣魚的人們。他們也默默看著水面。周邊被高山包圍。儘管已經十二月底，但大部分仍是綠色。還有一部分被蘆葦覆蓋的區域，像是山壁剝落了一塊般。山的表情也非常豐富。雖然看不到陽光，但風也不會很大，還算是很舒服的冬天。
我們到離店裡3分鐘路程的最遠的涼亭，我覺得景色最好看的地方。剛剛的妹妹跑到我們的面前說：
「我們現在綠茶葉沒有了。只可以提供紅茶或是烏龍茶。」
「那烏龍茶好了。」
妹妹再跑回去。我們看著她的背影笑著對她說：
「不要跑，很不好意思。」
但她好像沒聽到。看起來很盡量傳達給爸媽。
我跟女友講：
「我上個禮拜偶然跟同事查到這裡，就想跟你一起來。所以傳給你這裡的照片喔。」
「謝謝你。確實很漂亮。」
過沒幾分鐘妹妹又跑來我們的涼亭說：
「泡茶的話，需要坐在裡面。」
我覺得有一點可惜，因為我喜歡這個景色才來到這裡。但看到妹妹的努力，我們沒有跟她說什麼。我們走路回去，但她還是用跑的回去。很認真服務的樣子讓我覺得很可愛。

回到茶館才發現客人變多了。好像有十幾個人的團體，還有兩組情侶。但裡面沒有什麼店員。我們站在服務台前面等了一下剛剛的小店員才跑出來。
「我們應該坐哪裡？」
因為店裡的桌子的配置有一點奇怪。有一張團體坐的大桌子、不遠處還有兩個兩人座。離這三個地方遠一點的地方有大沙發區。還有一個是入口前面的超不舒服的位置。
她說「都可以，看你們。」
所以我們選沙發區。坐在沙發上跟白狗玩了二十分鐘，但看不到什麼別的店員。我們又問妹妹說：
「我們的茶什麼時候來呢？」
「我去問一下。」
妹妹跑進去廚房，又回來說：
「他們說等一下。」

因為我們別無選擇，只好邊玩接龍邊等他們。我們看到其他的客人的套餐越來越快上桌了。好像是老闆的一個男生看起來很忙的拿著托盘走來走去。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們是比我們晚一點才來的。而且我們點的是茶而已。泡茶需要什麼準備？茶葉和開水就好了吧？
再次問妹妹
「我們的茶到底有沒有開始準備？」
妹妹突然跟我們講
「這是日本的巧克力，送給你們。」
謝謝妹妹，不過我們的茶呢？妹妹什麼都沒有回答。又跑去拿湯姆貓和傑利鼠的小包包。她讓我們看泰國的糖果、韓國的餅乾等等她的寶藏。我邊吃日本巧克力邊開玩笑地說：
「全部送給我們嗎？謝謝妹妹。」
我女友笑著跟她講「妹妹，不要理這個叔叔喔。」
我女友無聊到開始跟她聊天：
「你覺得哪一個國家最好玩？」
「全部！」
「那哪一個國家的飯最好吃？」
……

我聽著她們的聊天，沈入沙發裡，越來越想睡覺。

終於老闆娘(應該是吧)出來了。她在為別的客人結帳。我在旁邊等他們，但她都沒有看我們一眼。我努力引起她的注意說：
「我們的茶呢？我們應該等多久？因為已經過了兩個…」
她沒有聽完就跟我講：
「你們坐那邊等一下。」她用手指沙發區後面放著茶器的小桌子。
她沒有任何抱歉之類的說詞和表情。只是說「等一下」。我很想問「一下」到底是多久？這是我的中文的問題嗎？可能「一下」本身有很多意思。應該「等一下」是「(不好意思讓你們)等(很久，現在很忙，然後我們也有提供的順序，可能再)一(個小時，請留)下(來)」的意思吧？要不然怎麼可以沒有說明等那麼久的理由。我們越來越不舒服。而且今天是我女友的生日。對我們來說本來應該是很特別的一天。

我們在那個小桌子又等了三十分鐘，然後我跟女友確認：
「要不要問我們可不可以取消？」
雖然她沒有說好，但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意思。店裡還是沒有什麼大人店員，所以我跟妹妹講：
「我們可以取消嗎？因為我們不想喝了。」
妹妹也看起來沒有什麼特別的感情說：
「我去問他們。」
她再跑出來時，只跟我講
「他們說可以。」
「好喔，謝謝。」
我為了強調，很慢地講“謝謝”這兩個字。但她好像沒有什麼感受到。

這間餐廳到底是什麼。【山裡面咖啡簡餐】這個好像沒有什麼特色的名字是他們真正的名字。這個名字沒有留下記憶。好像對他們來說我們根本不存在。因為沒有任何交換，沒有發生金錢上的事情。不只是我們沒有收到服務，而且他們也沒有獲得任何利益。除了妹妹給我們的巧克力之外。我們該怎麼證明這間茶館的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