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海上灯塔

灯塔是位于海岸、港口或河道，用以指引船只方向的建筑物。
韩亨准是灯塔管理员。
他居住的岛屿人口极少，也算不得景点，除了港口定期有集市的时间几乎不会有外人过来。而他的灯塔在岛的最南端，周边是草地，没有居民，更加清净。
偶尔有朋友来探望他的时候都会说：“亨准，太寂寞了。”
但他很享受这里的日子。

是日夜空晴朗，海面风平浪静，韩亨准翻了几页书，觉得没有什么阅读的心思，便到草地散步观星。
抬头可以清晰地看到12个黄道带星座之一，春季夜空中最明亮壮丽的狮子座。
他不由得深深叹息，想到如果有天离开这座岛便看不到如此风景，心生不舍。
这时候，他被另外一种亮光吸引，在不远之处，有人利用灯光在向着这边打讯号：一下，四下，三下。
身为守塔人，韩亨准不可能不理解那讯号的含义，他涨红面孔，心说这是谁在恶作剧。

接着几天，他发觉灯光讯号是在使用摩斯电码传达消息。
“你叫什么名字？”
”我很想认识你。”
岛上村庄只有数十间房屋，包括一间教堂与一间杂货店，岛上的居民都认识他，不见得会忽然跑出一个人来跟他胡闹，他试图去打听，未果。
这位畏羞的神秘人到底是谁？
对方似乎并不熟练，讯息有时候前言不搭后语，十分混乱。
但韩亨准有的是时间和耐心，他用整个晚上解码。
他想像对方与他年纪相仿，每到夜幕降临便坐在窗前，一手拿着零食吃，一手翻开摩斯电码手册，开亮电筒，向着灯塔的方向发出一明一灭的消息。

一天晚上，对方说的是：“我们可以见面吗？”
韩亨准迟疑，终于还是没有回复。
接下来一连几日都再没有消息传来。
韩亨准有些失望，他也深知自己恐怕在解码过程中过于寄予厚望，掺杂了个人情感。兴许真的只是恶作剧，或者是巧合，甚至是孩童嬉戏的意外。
他的灰心丧气像是没来由的，一连几日意志消沉，他想着也许真的离开社会太久了，该考虑离职的事情。

这天他去杂货店采购食物，经过镇上教堂的时候，年迈的神父忽然叫住他。
“能帮个忙吗？有位教众把外套落在这里了，他住在岛西边那个独门独院的小屋。我腿脚不便，你替我跑一趟，这盒点心刚做好还热乎，收下吧。”
“当然可以，神父先生。但那里不是一直空置的吗？”
“他是在对岸做生意的，很少过来，这次不知怎地待的时间比往年久。”

拎着点心盒子一路哼着小曲儿的韩亨准走到那间屋前，忽然心里有些异样，他看了看屋前的山坡和树，转身看向海上他看守的灯塔的方向。

他反倒不敢敲门了。

这时候屋主正好急急忙忙出来，两人撞了个满怀，是个穿着背心的黑发青年，胸前挂着怀表，看到他先是愣了下，然后仿佛是反应过来他是谁——这个岛实在太小了，有谁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守塔人呢？
青年挠了挠后脑勺，耳根以可见的速度红了。他接过韩亨准手里的外套，语气不由自主地结巴：”那个，嗯，进来喝杯茶？“
韩亨准看到他紧张的样子，反而放松下来，他笑着说。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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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嗒，咔嗒。

具建逸躺在甲板上摆弄着手里的怀表，表盘上有近似星空的色泽，在月光下指针间像是有光彩在隐隐流动，是几颗宝石组合成了狮子星座的形状。
他回想起得到它的过程。

那是很平常的一次靠岸，他时常借这段时间回到这座岛上休整，父母早已搬到设施完备的内陆去生活，留下这间小屋，倒也便利。

他照例拿着水手们四处搜集到的小玩意到港口定期举行的集市去。他长得俊俏，人们经过他的摊儿总会停下聊聊，自然也就顺手买上几样，一个人摆摊也并不算多无聊。无所谓，反正船上的那帮小子对这没兴趣，根本不肯沾地就直奔附近有酒馆赌场之类的岛上去了。
眼看天色渐晚，东西也卖得差不多了，他吹着口哨清点准备收摊，一边念叨着“这个怎么没人买。。。果然价格定得太贵了”“唉，要是能卖出去，就终于凑够钱可以——”

“请让我看看那对珍珠。”
具建逸叹着气正准备把摊开的包袱皮重新系好，忽然眼前出现了一双靴子。
因为疏于保养已经蒙上了厚厚的灰尘，但仔细看还是可以瞧出价值不菲。

诶嘿，有戏。他笑着抬起头，与面前的人对上了视线。

“您可真有眼光！”

那是一双极年轻的眼睛，黑亮的，里面没有多少笑意，但也没有攻击性，眼角是下垂的，似乎不是很喜欢对视，只一瞥便转开目光。

他如今已经回想不起太多对方的五官，只记得他的皮肤是蜜糖里浸过那样的颜色。

两人稍稍讨价还价了一番，少年身上的现款不够，说自己是想给母亲买生日礼物，能不能用物品来抵，拿出了一块怀表。

具建逸是行家，见得多，一眼就看出这个怀表的材质不俗，甚至转手可以卖珍珠几倍的价钱，因此装出一副勉强的样子答应了以物易物。哎，逢商必奸。

晚上他摩挲着怀表，在心里对那位年轻的买家说了句抱歉，翻开日记本——没错，他有个爱好是写日记。以前有人对他说过，写日记与写信都是最寂寞的举止，他只是笑笑，并没有理会。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他隐隐地觉得自己内心是有什么盼望的，但忙碌的日常令他无暇去想。

直到又一次船靠岸，坐在人来人往的集市里，他发现自己想再见一见那位买珍珠的少年。

【在1895年，美国决定通过闪灯次数，给每个灯塔编一个代码。
当时，马塞诸塞州的米诺灯塔（Minot’s Ledge lighthouse）代码就是143——灯先快闪1下，再闪4下，再3下。
1915年，一位名叫温菲尔德的灯塔看守人（lighthouse keeper）接管了这座灯塔。
由于长期在海上工作，他无法回家探望住在岸边的家人。
于是，他的妻子就告诉孩子们，143意思是“I love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