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梦)Limbo(边狱)
地下乐队吉他手5 x “你”,伪姐弟骨科
我们陷入边狱/在劫难逃
通过呼吸/彼此相连
已经无法停止了
【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天气很凉爽。】
接到银行的电话时,你还以为是什么新型诈骗。
电话内容是通知你有个保险箱需要去办理手续取出物品。
你置之不理,但几个月后又有封挂号信来,要求务必去一趟。
保管箱里只有一筒胶片,和一个信封,要求你找一个人。
没错,就是他。
是某个酒吧的舞台看到那个人的时候,你反复确认才断定和资料上的一致。
他比照片上看起来成熟了,淡淡站在一角,清秀的五官稍作修饰 ,脸上没有多少表情,皮夹克在后巷的霓虹灯下映出流动着的光,头发因是抹过了发胶,此刻驯服地贴在耳后,闭着眼睛享受自己的弹奏,飞一般拨弦的时候脸容如在高潮,整个人看起来柔韧,危险,修长。你从他中指戴着的盔甲戒指和胸口戴着的南京锁,猜想他可能是某部经典漫画的拥簇。
还很年轻,但已经有了几分味道——做艺术且有天赋的人,举手投足就会有股魅力。
两人在街角的咖啡店坐下。
你自我介绍过后,把保管箱的东西展示给韩亨准看,表明来意。
小口啜着饮料的少年比想象中镇静,只是默默翻看过用那胶卷冲洗出来的照片,然后点头表示了解。
于是你便多了一个名义上的弟弟,也成为了他的临时监护人。
“听说你的功课不错,可以继续读书,地下乐队那边——”你留意到韩亨准握住杯把的手指忽然捏紧了些,顿了顿说道:“喜欢的话也可以继续去,不落下学习就可以。“
“我可以兼顾好的。”
看得出少年是个有毅力的人,要做的事情,一定努力要办到,是不肯认输的性格。
你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觉得他可爱的地方也是这一点。
”不过,要不要考虑换个地方住?”
你去看过他的住处所在街区,房屋实在太狭小,荒僻,周围往来人员复杂,不太安全。
你不介意——或许应该说是很欢迎,让这位少年搬来与你同住并且照顾。
“我再考虑一下。。。”大概是觉得贸然拒绝有些不礼貌,少年补充道:“在这之前我可以去拜访你家吗?”
你独居的房子装修得简单通透,家俱、窗帘与沙发套子的颜色都很相配。
满足于他欣赏的目光,你说道:“居住环境应当舒服。。。“
他接上一句:”只需要头脑亢奋就可以了。”相视一笑,你感到你们之间那因为认生而产生的隔阂淡了些。
【她只因为一个临时性的托付,和一面之缘,就毫无犹疑地提供帮助。】
【她表达爱和责任的方式非常磊落潇洒,我看得出。】
“如果你要来这里住,欢迎随时搬过来,那间书房整理出来,可以放张小床。“
”你喜欢什么样的床单?我有一套崭新的还没用过,不介意的话就给你。”
韩亨准仰起头,听你絮絮叨叨地计划着,眼睛里产生了些类似孺慕的神情——他对于人有一种本能的观察态度和洞察力,他看出你是可信任的。
天已经暗下来,韩亨准回到自己的住处,没有开灯,就那么坐了一会。他习惯了这个地方,也习惯在角落里弹吉他。
一切东西在习惯之后,就变得平常了,就像是寂寞,承认寂寞是生命的一部分,像眼睛,像血液。
他试着熨自己的学生制服衬衫,却有个地方怎么也熨不平,这间屋子的位置不好,太过潮湿。
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韩亨准看了眼,果然是你的短讯,他放下手中的熨斗,叹了口气,又深思熟虑到半夜方才回复。
那间小书房里果然照之前说的整整齐齐添了张床,用品一应俱全,那么新而干净,代表他的新生活。
“这几件衣服裤子是刚买的,看看尺寸是不是合适,希望你喜欢,不合的放在一边。你身上这条有点短了,”你说,“年轻的男孩子长高是很快的。”说完感觉自己比起姐姐几乎像个母亲,一边失笑一边把大门钥匙递给他,还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没有留意到他把钥匙攥在手心里,一手是汗。
韩亨准洗过澡躺在床上,只觉手里拿的书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几乎要立起来在眼前跳舞,把它合上压在胸前,睡着了。
半梦半醒的时候听见客厅的人声。似乎是在对话,还有细碎的音乐,轻笑声,大概是你带了朋友回来聚会?
他转一个身,书本落在地上也没有去捡,脑子里有很多想法闹哄哄地纠缠着,他想起还不知道你的年龄和职业,但自己就这样住进了你家里,同一屋檐下是不是可以叫做同居?他的大脑应当纠正这个有点别扭的词组,但并没有。
这样的处境令他想起看过的纯情漫画,虽然他并不是那种会把现实与作品里肉麻的情节对号入座的人。
周围的朋友讨论爱情的时候他仅仅看着自己的手,想爱情可以用来做什么,如果它如人们所说是温暖的,它的温度能够令他时常冰冷酸痛的手指和别人一样保持摄氏三十六度的恒温吗?
他摇摇头将这些思绪扔出去,感到有些口渴,耳朵贴在门上确认客厅已经没有声音,便起身去取水。
房间外只亮着一盏小灯,他饮尽一杯水的时候才发现你斜靠在沙发上,头发有点乱,仿佛喝了点酒,鼻头与脸颊泛红。
“坐下来吧。”
“听说之前有时候三餐都不能保证?”微醉的你少了些带着谨慎的亲切,伸手过来捏捏他的手臂,“难怪这么瘦。以后就不用担心,我会照顾你。”
韩亨准眼帘低垂,面上是倾听的样子,很难看得出他内心的想法。
【她坐的离我很近,几乎闻到身上有残留的香水味。】
【刚才我听到她问那个疑似约会对象的人——你最近有想我吗?那口气就像在与我说话。我听不出差别。】
韩亨准的手指修长,紧张的时候会彼此交握,因为不安而捏得泛红的指关节宛如一颗颗鲜嫩的玫瑰花蕾,处于消极的兴奋之中,直到触及熟悉的琴弦,方才绽放出光彩来。他执着地拨弦,然后生长出越来越多的坚硬的茧,他的心也仿佛在这茧里封闭着。
你并没有把这个弟弟当做小孩子,总在傍晚拿瓶白葡萄酒出来和他聊天,韩亨准渐渐也能喝两杯。
他的意见是酒是个有趣的东西,喝完心口会慢慢地暖起来,十五分钟后,觉得天下根本没有大不了的事。但当然不能沉迷,他对自己有信心。你听到这句话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以示称赞。
韩亨准摊开五指看着,想象自己的手被另一双手握在掌心,硬茧在触碰间变得柔软,它们彼此温存摩擦,但手只是手,没有温润的唇舌,没有可以交换的津液,有细密的汗缓缓渗出,无法交媾因此只能彼此交扣。然后他替自己涂上指甲油。先涂一层金色,再涂上黑色,就像太阳在乌云后,云镶着金边。
他试着用一如既往用指弹给予自己快感和安慰,在传达到神经的麻木触感中体验颅内高潮,然后进入宁静,于半梦半醒之间听见自己指骨的尖叫声。
门上敲了两下,他从自己幻觉的梦中惊醒,是你叫他去吃点心,正把袖子卷起来准备切蛋糕,他轻轻握住你的手腕说让他来吧。
【她很喜欢我弹吉他的样子,在较弦的时候也能感觉到她在凝视我,我很高兴,但我想自己已经开始贪心了。】
【她的目光这么专注,又这么不可靠。】
这天韩亨准结束的很晚,回家用钥匙开门,客厅是黑的,他走过沙发,怔住了。
有两个人躺在沙发上,一个人的手臂手紧紧地搂着另一个的脖子,其中一个是你,你们在接吻。
韩亨准的手摸到开关,他开亮了灯。
那天后来的事情你想不太起来了,只知道没有争吵,但有一些冲突和解释,那个夜晚的记忆乱糟糟的,唯一清晰的片段是在他让你打发了那位“不速之客”后,你故作镇静问他今天过的如何时,失去了冷静。
“你告诉我你是我的监护人,你收留我搬进来。“”但你并没有要做一个姐姐的样子,我们的关系这样暧昧,我很难忍受。”
他将手掌贴在你的眼睛上,阻止你看他的表情,你能感觉到他的手指在颤抖。
他的下一句比刚才听起来心平气和得多了。
他说:“我想我搞砸了。我没办法做你的弟弟。”
地上有花瓶的碎片,他蹲下试图捡拾的时候手划破了,血滴在玫瑰花瓣上。
你给他包扎后送他回房间,在桌上留了字条,说自己有工作的事要去别的城市几天,便出门了,你想你们都应该给彼此些时间。
【她轻轻替我贴上伤口敷贴,手指柔软而潮湿,是手汗吗,她是不是也很紧张?】
韩亨准一连几天独自吃饭,出门,上课,到酒吧演出。
他喜欢打字,在这时候表达总是尤其流畅,因此终于收到你的信息时有点喜悦。
“你出差还有几天回来?”
“我在怀疑自己那天产生了幻觉,被什么甜蜜的疯狂控制住。”
韩亨准看到这条时抿了嘴唇——他在掩盖某些情绪的时候时常这样做,手指在键盘上清脆地敲击。
“你的心很坚强,不会出现幻觉,你的身体也很健康,不可能轻易发疯。”
屏幕上的对话静止了一段时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状态,但没有只言片语,韩亨准的脸色逐渐阴郁下来,他想着也许自己完全搞错了,不知不觉扮演了傻瓜的角色,他摩挲着大拇指与食指,逐渐开始思索怎么从刚才略微失态的表达里脱身。
在他挑选了自认最好的一个方案进行话题的转移时,对方才终于回复了消息。
“不,不是那样的。”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但我还想进一步确认的是,你喜欢和我待在一起,是因为我能像姐姐一样照顾你,还是有其他的想法?”
对话又陷入了僵局,就像是顺着网络信号传播的流行病似的,韩亨准脸上的那种神色出现在了你脸上,情势明显翻转了:他了解到困难在哪里,而且在他看来这并不算什么。
他话锋一转,跟你聊起了希腊神话。
“如果西西弗斯上山的时候,有根树枝恰巧绊住了巨石呢?”
“这就要说到欲望的结构。欲望需要保持它的持续状态,即使事情已经完成,欲望会将之前的事情设定为未完成,从而导致西西弗斯将树枝踢开,继续推石。”
韩亨准猜想你会用什么方式绕开自己的意有所指,并已经为此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却听到意料之外的回答。他愣住。
这头的你若有所感,愉快地乘胜追击:“我花了很多时间和耐心让你接受我的靠近,你还觉得我不是别有用心吗?”
“那我也是居心不良。我们是共犯。”
韩亨准知道他自己,并不需要谁的杖谁的杆的指引,他有宗旨,自制力和上进心。
而恰巧你并不想拥有他,摆布他,而是尊重他。并不想训练他成为什么样的人。
【今夜是我的成人礼。】
韩亨准感到有人极其亲热地靠近,在他颈后呵一口气。
你搂住他细瘦的腰,把手里的包丢下,头埋进他的背脊里:“我回来了,好累。”
这样闷着的时候你听到他嗫嚅了一句:“你这就像是让我坐免费的热气球,可不要等上了天空才告诉我降落需要付费啊。”
捋了下韩亨准贴在头皮上的头发,有发胶的时候头顶的手感就有点硬,并不好揉,你想,只要洗过吹干就可以变得很毛绒绒呢,唇边不禁带了笑意。
“那你有什么可以付给我的呢?”
韩亨准后背靠在橱柜的门上,还不忘提及烤箱里还没拿出来的蛋糕胚。
这必然是他永生难忘的一个生日。
“那么我们来搅打浓厚的奶油吧。”
你贴近他,两个人之间的热度高涨,蒸汽弥漫,原本干净透明的窗玻璃如今覆上蒙蒙水雾。
向来知道韩亨准头脑其实鬼灵精得很,什么杂七杂八的都有所涉猎,仿佛没有什么他不了解的事,却有那一件一窍不通,但不懂却又比懂好上千万倍。
他伏在你双膝之间攫取欲求的甜蜜。
少年抬起头轻声抱怨:“你身上也太热了。”
“吹吹它吧,你得吹吹它。”含情的语调说出这句之后果然收获了没好气的目光,耸耸肩说:“我只是在说降温的意思。”“唔。”
主导权的交替只是一瞬间的事,厨房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场所,但你们暂时不想分开彼此,因而努力压抑汹涌的情潮,让一切再缓一点,再柔一点。
电光火石般的摇撼身体,仿佛能砸在心上的深度撞击,黑暗的视野里有火花开放,又簌簌地落在脚下熄灭,你感到从未有过的冲击,整个人茫然而没有意识,生理性的泪水从眼角溢出,颤栗着呢喃自己也不清楚的句不成句。
你们此时已经移动到了客厅,有一个长方形的玻璃水族箱,你贴着玻璃不知道是看着不合时宜的闲适游鱼,还是看映出倒影的彼此,大概期待这紧张和高浓度的快感也可以在这透明的水体里稍微稀释——你快过呼吸了,而他的眼睛熠熠生光,有秋天落叶焚烧那样的热情,看起来隐隐约约,却灼烫到无法忽视。
【成年人的规矩是什么?】
【是保守秘密,我们的秘密。】
沐浴过后你擦着头发进房间,正看得他合起桌上的笔记本,转过来,赤足踏在地板上,只是看着你笑,而你捋开他遮住眼睛的额发,吻了下他的眼角,附在他耳边说:“这下真的是共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