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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六甲夜話及其殘響

「我想著想著,抽盡了好幾支菸捲,終於被海風所誘拂,沉入到忘我的夢裡去了。第二天的下午,同樣地在柏油大道上飛馳了半天,在麻坡與峇株巴轄過了兩渡,當黃昏的陰影蓋上柔佛長堤橋面的時候,我又重回到了新加坡的市內。 《馬六甲夜話》《古城夜話》,這篇Imaginary Conversations-幻想中的對話錄,我想總有一天會把它記敘出來。」

郁達夫的南洋幻夢與越境,在跨越40個緯度回到仙台後,依舊縈繞心頭。不知道為什麼會從郁達夫的文字上找到某種共感,尤其在近日讀了《沈淪》,覺得當中的自怨自艾,浪漫哀傷與憂愁的美麗,以及無處可去的閉鎖感,像極了當年在筑波的我。

陳翠梅的影像《夜話馬六甲》,時序拼貼,光怪陸離,金聲橋的長河,依舊絢麗流淌。

東南亞的城市與影像總給我兩個對極,一種是極度的喧,鬧,躁。一種白天地面熱度在夜晚仍揮之不去的餘溫,仍殘存在夜色斑斕與光影絢麗裡。那來自吉隆坡內隨處可見的默迪卡與國油大樓的光,來自夜市各種攤販快炒燒烤活魚攤的霓虹燈與燻煙,汗水與背部貼擠,總是需要隨手一杯檸檬汁或椰子水,才不會在這光影與味道的擠兌中失去了一絲水氣。那是茨廠街稍微挑高的老福建飯館中,微閃已經失去當初亮度的日光燈仍然無賴哮喘,拋扔慘白光影至通透的磁磚壁面,再反射餘光至我眼。殘光照射在老鼠麵上,狀似鼠尾肥黏而攪動的麵條上,總帶有某種噁心又下飯的觸感。還有那水管漏出的無盡滴水,也反射著城市的光影,夜晚的霓虹。一旁取締違停的警車不時鳴笛與亮著不安的紅燈,然而街頭藝人依舊在這南國街頭奔放著似乎剛飲過冰鎮啤酒般稍微帶啞鎖緊卻又那麼刮動靈魂的聲音。在這裡,恰當的語言已經失語,讓我想到葉誰的那篇《一個透明的夜晚》中,有點不到味與搔不到癢處的中文中,偶爾溶出的皎潔如湖邊月亮的純真語句。

另一種則是無限綿長的拖沓,時間迤邐隨日暮沈遲的長光而去。或許這來自阿比查邦的某種影像熱症,或是彭力·雲旦拿域安電影中的空蕩浴室,夜路街燈下孤獨的壁虎,或是泰國海岸綿長的沙灘椰子樹與長屋。但帶給我實感的莫過於從吉隆坡到馬六甲的巴士上,那個在日暮時分從田梗間升起來的炊煙,鎖在沈滯的空氣中,整個暮色散發一股蒼茫之氣,像大鍋炒後的某種餘熱,橫亙在馬來半島的長雲中,天闊而雲低。

抵達馬六甲之後,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而新加坡那些都市中的蓊鬱,那些曾經是豆蔻與植滿香料的路,那個曾是大命館林立的碩莪街與佛牙寺,那些娘惹風的五角基街屋,甘榜與組屋,關於新加坡的種種,希望待後日寫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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