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Break（7）
7.
“我真的是服了。”
“我也想不到。嘿嘿。”
大学最后一学年的李旻浩，因为一直在做的助教工作需要交接来到了教授办公室，然后就见到了教授身旁的金昇玟。
他偏过头，胸腔里短促地吐出一口气，无语地呵笑了一声。
所谓不想什么就来什么。
“哦？你们认识？”
李旻浩脸上保持非常完美的微笑，生怕金昇玟乱说话，立刻抢在前面回答了：
“是以前就认识的弟弟。很碰巧，没想到来了同一个大学。”
教授听罢，也一脸欣赏地看着那个年纪小一点的学生：“是吗？金昇玟是这学期上我课的孩子里最有礼貌的。成绩也非常优秀，前段时间好像还刚从国外回来，是吧。嗯，正好想着旻浩你也要毕业了，我问他做不做我的助教，他就答应了呢哈哈哈。呀——没想到你们居然还认识，那交接，就更好办了。”
李旻浩低下头：“内（*是），老师。”
教授说的话不假。金昇玟脑子聪明，用功努力，从小家教也好，去到哪儿都会被长辈们喜欢、都说他是有礼貌的好孩子。
就是他们年纪相仿的亲密玩伴才可以看到靠谱小狗偶尔掉螺丝的模样。
社团中也是人气王，站在哪个团体中间一眼看过去可能不是最打眼，但很快他的帅气和有些独特的气质就会被人发现。安定沉稳，所有人都会对他有很好的印象，让人越看越接触会越喜欢。
这只分明如此受欢迎的康阿叽……
就像是不给李旻浩重新认识小狗的时间，关爱小辈的教授，一脸关切又好奇地转去问金昇玟：
“我们旻浩，是什么样的哥哥啊？”
梅开二度，怕什么来什么。
金昇玟，你小子最好不要给我乱说话。
李旻浩保持微笑，微微转过头去对着弟弟。笑得弯弯的双眼，放出只有弟弟明白的危险信号。
“内，老师。……旻浩哥是…从小照顾我的，非常温柔的…哥哥……”金昇玟缓慢地说着，嘴角也随之勾起弧度，他不自觉望着李旻浩，越看越深，“我非常…………感谢他。”
他在看向李旻浩的目光里，写着李旻浩明白的、无法掩盖的无奈爱意。
金昇玟的话，确实没有让李旻浩难堪。他知道，李旻浩现在还没理清楚，他也知道，方灿说过的话，是正确的。小狗再喜欢，也不能一直摇着尾巴追着猫跑，猫会逃跑，会炸毛，还会露出爪子威吓、甚至会……
挠狗。
「旻浩哥是…从小非常照顾我的，非常温柔的……我不想让他只当我哥哥的……
——我非常，喜欢他。」
李旻浩无法和那样的目光相接，他很快扭过头对着地面，祈祷热气不要升上来。尴尬的嘴角让他看起来只是因为弟弟的夸赞，而普通地害羞了起来。
幼时开始，一直远远地就跟他招手、一直奔向他、一直跟着他，也永远对他展露笑容的金昇玟，看向他的目光，何曾改变过？
「根本座」在这个世界上，实在是……
太难了。
……于我、于他……都太难了……
“是吧，我可喜欢旻浩这孩子，都舍不得他毕业了哈哈。”
“非常感谢老师的厚爱。”
也谢谢教授救场。呼。
“嗯，那旻浩呀，你这几天就跟这孩子把工作都交代了吧。之后他有什么不懂的，再问你，或者我再教他吧。”
“内，请放心，我会做好的。”
同教授道别后，李旻浩鼻子里笑了一声就走在了前面，金昇玟一脸开心地跟在后面。于是有了最开始的那番对话。
李旻浩不用回头都知道，小狗又跟上来了。
“李糯哥——”
“干什么。”
“我们要交接工作诶。”
“哼。”
“刚才李糯哥答应了教授，会跟我交代好的，嘿。”
“搞清楚，我跟你是交代工作内容，不是别的。”
“我知道，嘿嘿。”
“你到底有什么好高兴的。”李旻浩牙痒痒，恨不得揪住小狗耳朵，这小混蛋用手掩着嘴都笑得来他的乐意到处渗透又泄露，走了一路，也流了一路。而越走越快的李旻浩，就像没有遮蔽的沙漠之行，转过身不去看都会被这种阳光烤得皮肤发烫。
“能和亲爱的李糯哥在一起，我就开心～”
“先说好，我反正只跟你在公共场合碰面。工作交接完了，你该上你的课上你的课，我该准备就职和毕业准备我的事情，没事不要找我，”顿了顿，李旻浩补了一句，“有事也请尽量不要找我。”
“唔……那我只能去麻烦教授了。”
“…………”深呼吸的动静，李旻浩太阳穴跳痛，“……我会把·工·作·全部给你交代清楚。”
“嗯！嘿嘿。”
“哈……”
觉得像拳头打在棉花上，李旻浩无力地叹了口气。
——
————
“咦？这不是旻浩和小狗弟弟吗？”
大学的公共学习区，李旻浩和金昇玟坐在一起对着电脑干着活，就被李旻浩的亲故给看到了。
李旻浩抬头望见背着包来学习的亲故，还没来得及有不好的预感，亲故惊喜地抬了抬眉毛，手指在他们之间指来指去：
“……交、交往了吗？”
“哈！？才没有！！”
李旻浩有点慌张地四下张望，又看到一两张熟悉的面孔在附近，甚至还和他对上了眼神，都给了他欣慰又感动的微笑。
“你还是这么容易害羞kkk～哎一古，我远远地就看到小狗弟弟笑得好开心嘞kkk——恭喜你们啊～～～”
在亲故玩味的笑容和「好了好了我知道的啦~」的莫名欣慰中，无法解释清楚的李旻浩咬牙低下头，压着嗓门呵斥还乐在其中的金昇玟：
“你故意的是吧。”
“我什么都没做诶……”
这确实不能怪金昇玟，他是不是故意的除了他自己大概谁都不知道。但可以作为参考的是，他今天只是能跟他的李糯哥这样安安静静待在一起，不管是在做什么，他就没能把他快乐的大牙和容易可见的嗓门眼子给收起来。
那些打趣的目光让李旻浩实在是无法忽视：
“……换地方！不要在大学里了！”
“去哥那里吗？”
李旻浩坚决拒绝这种时候让金昇玟进入自己的私人空间。
“那……我那里呢？”
“西咯（*不要）。”李旻浩一听，也不想方灿回来又看到他们两个挤在一起，立刻回绝了，“随便找个咖啡厅去，赶紧弄完今天的，赶紧解散。”
于是二人，年纪小的跟着年纪大的，来到了大学附近的咖啡厅。
“哎一古、昇玟！！啊！李糯哥你好！”
谁能想到，本来准备在咖啡厅里继续刚才中断的交接工作，结果刚走到柜台，就遇到金昇玟的棒球部同学在这里兼职打工。
好巧不巧，这位对李旻浩鞠了躬之后起身的后辈，也非常流畅地一套跟金昇玟挑眉的动作，眼珠子往李旻浩那里转了两下。
金昇玟就只是张嘴笑着不说话。
“昇玟呀，难道说……”
对方看似大聪明的眼神，让金昇玟抿住卷起弧度的嘴唇然后暗暗叹气，知道等下他的李糯哥又要和他发难了。在李旻浩转向他不解的瞪眼中，金昇玟也觉得最好是控制一下自己的兴奋。他清了清嗓，稍微把表情收敛了一点：
“咳咳，他不让我说……”
“…………我懂了！”于是这位自觉聪明的后辈，立刻按照自己想的理解到位后，也自认为很会看眼色地，给金昇玟比了大拇指之后，对李旻浩笑起来，“李糯哥，这次点单，我请你和昇玟喝吧！”
“为、为什么啊！？”
“恭喜你们呀！”
“哈！？”李旻浩再次无语了，“我们、什么都没有啊！”
“嗯嗯我知道的，昇玟经常说，你特别容易害羞。没关系的！大家都懂的！”
不是、你们都懂了些什么啊！？
李旻浩连咖啡都没点，赶紧拉着为了忍笑嘴唇都蜷缩起来了的金昇玟，埋着头，藏着热气上来的脸，总之先从咖啡店逃走了。
……
…………
………………
“……到最后，也不是公共场合了诶。”
“狗，你再多说一句话……”
“好吧。”
方灿公寓的客厅里，李旻浩和金昇玟再次对着电脑上的资料凑在一起，坐在地毯上。
李旻浩讲得很细致，金昇玟记得也很详细。
但是，不在公共场合，这只小狗对他最喜欢的李糯哥，看得也是更加放肆了。
李旻浩实在忍不住了，在金昇玟分明是看着他因为说话翻动的嘴唇、而不是电脑屏幕的一段时间后，一般不太喜欢确认反馈的年上，转过脸去瞪着看起来呆呆的弟弟：
“呀……你听懂了吗。”
“听懂了。”
金昇玟还真就乐着给他复述了一遍。
“呵。怎么做到一心多用的。”
“李糯哥说的话，我都会记得。”
“……阿西……还有什么问题吗？”
“嗯……我想问……”
“只回答和交接工作有关的。”
“……我还什么都没说……”
“那现在说吧。”
金昇玟憋屈，嘴角撇了一下，但还是问了哥哥，自己见都没见过的教学用设备，要怎么弄才好。
“那个啊，你得去了才知道。说起来，老师允许了，得过两天，我找时间带你去直接告诉你怎么用好了。反正交接工作就这几天跟你全部弄完。”
“嗯。”
也就是说这几天还可以见到李糯哥。
金昇玟低下头，又偷偷笑起来。
“哎一古——怎么会这么累！”李旻浩余光瞥见小狗弟弟的表情，往后靠上沙发喊了一嗓子后，拿起自己的手机伸在仰起的小脸上方望着，“中场休息——！我要吃饭！”
抬头看了看时钟，确实差不多饭点，金昇玟也摸出手机：
“要一起叫什么外卖吗？”
“哼，我叫我自己的。”
“……唔。好吧，我吃汤饭。”
李旻浩沉默着，把手机屏幕上刚打开的汤饭外卖界面，退了出去。
“或者披萨吗？哥想吃的话，我可以跟哥分~”
“不要。并且，不要一个一个告诉我你要吃什么。”
“……。”
等待外卖送到的时间，两个人坐在客厅，李旻浩怎么都觉得旁边这个在呼吸的身影令人在意，突然就后悔了答应在这边叫外卖吃。
早知道回家去，自己一个人一边看动画片一边吃饭，还自得开心。
他随便滑着手机，自言自语道：“居然就十月份了。”
金昇玟黏乎乎地接他的话：“嗯，灿哥也要过生日了。”
李旻浩把kkt切到方灿的消息框，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发。
“他最近忙吗？”
“嗯。回来基本睡个觉就又走了。”
“哦…可嘞。他有说生日怎么过吗？”
“他还是说不用过。”
“……哦。”
又是沉默。直到外卖先后送来之前，两个人都在各干各的，回避着对话。
跟配送员道谢后关上门，金昇玟抑制不住开心地把他的汤饭拎过来，在已经在饭桌上开始吃了的李旻浩对面，打开他最喜欢的美食，黏糊糊的一声「我开动咯～」之后，摸着好像不烫的食盒，迫不及待地先尝了一口。
“呜啊！……呃、……”
“呀，怎么了？”李旻浩赶紧看了一眼，“烫到了吗？”
“……嗯……”
“让我看看。”
金昇玟愣住，但很快抿着嘴摇头，又因为口腔里疼痛，皱起了眉。
“张嘴。”
李旻浩有些严肃地命令他，年下只好忍着疼，赶紧把嘴里简单清理了一下，吞咽了一口，最终还是乖乖张嘴给哥哥看了。
李旻浩起身，撑在桌子上，伸手轻轻拈着弟弟的下巴，认认真真查看了一番，然后抬眼望着还是八字眉的金昇玟：“看起来好像还好。疼吗？”
“……嗯……”
做哥哥的，立刻起身去冰箱里熟练地找出一颗冰块拿过来：
“呐。”
金昇玟伸出手掌，谁知李旻浩直接两只手指夹住，放到金昇玟嘴唇上，利落地一下就给人摁进嘴里去了。
化掉的水，从李旻浩指缝里，滴落在了金昇玟的大腿布料上。
“含一会儿，等不痛了再吃吧。”
“……”
小狗直直地看着他，乖乖点了点头，也拿起手边的纸巾，想要给李旻浩擦手，只不过被后知后觉然后意识到尴尬的李旻浩轻轻夺过，自行擦了起来。
李糯哥……还是那么温柔。
口腔里的冰块在慢慢化成水，轻抚着疼痛。本就烘热的心，像充入新的血液，又在因为近距离而悸动。
“hong（*哥）……”
“好好含着，别说话。”
“……”
李旻浩吃饭向来很安静。他一只手拿着手机，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总比在小狗直勾勾的目光中，他双眼无处安放来的好。
金昇玟起身去吐掉了剩下一点冰后坐回来：
“哥……明明这么关心我，为什么还要总是否认……”
“我也不是关心你，我对谁都这样。”
“以前明明毫不掩饰的……哥一直都很温柔，现在……到底在害怕什么？”
“我没有害怕啊。”
“……”
金昇玟没再说话了，低下了头。
两个人的吃饭时间也是几乎安安静静，没有说话。
听到李旻浩吃着吃着，嗯哼哼地清了清嗓，金昇玟就站起来：
“哥要喝水吗？”
“嗯，给我倒一杯。”
“好。”
然后除了金昇玟再给酱汁落下来的李旻浩递纸，两人又是无言进食。
“哎一古——吃饱了——！”食完收拾毕的李旻浩伸了个懒腰，一脸满足，在客厅里慢悠悠转着圈，“ok！赶紧把最后一点书面的跟你弄完我就要回去睡——觉——啦——！”
“不在这里过夜吗？”
“……”李旻浩瞪了他一眼，“方灿回来之前，我要闪人。”
“……不想被他看到你和我在一起吗？”金昇玟翻了个白眼，“他回来我就告诉他。”
“无所谓，你的挑衅对他一点用都没有～”李旻浩也扬起下巴瞪回去，有些强硬情绪声音，拉得像是正在进行洗脑蛊惑。
“……”
“哼。行了，你把刚才跟你说的那个表再看一遍吧，内容有点多，我消消食再回来和你继续。”
“哥要出去吗？”
“不，就在这里随便转转。参观一下狗的房间，找找wuli康阿几有没有在床下藏奇怪的书——”
“你的相册的话，没从家里带来。但是有几张拿来了，放在柜子里。其他都在手机里。”
“……”
这次噎住的是李旻浩。金昇玟有种扳回一局的快感，笑了：
“随便看吧，我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为了气小狗，李旻浩先故意去方灿房间转了一圈。感觉好像很久没来了，在想起那个有些尴尬的早上和以前在这张床上和哥哥做了些什么之前，李旻浩还是从方灿房间两步滑出来，再打开了现在属于金昇玟的房间。
哼。收拾得挺干净的嘛。
灿尼哥是东西少又整洁的话，洁癖小狗的房间稍微东西多一点，又井井有条。还有不少狗狗或者其他的玩偶，大的小的，软的硬的，摆得都很整齐。
是小孩子的房间呢。李旻浩不自觉笑了出来。
好像很久没进过金昇玟的房间了。幼时的他们三个经常互相去对方家里玩。李旻浩老家搬回金浦的时候，他和方灿也已经差不多进入大学。金昇玟当时正值苦于升学的高中，他们也几乎不再去有对方父母在的家里互相叨扰了。这才让李旻浩觉得，充满金昇玟气息的空间，非常久违。
还有点陌生。
闻习惯了的皂香味相比以前，确实有变化。住在一起的虽然是两个男性，但都是爱干净的人，家里卫生收拾得也好，家务好像也是分担了的样子。
大大的眼睛滴溜溜地转，李旻浩背着手，没有像他说的去检查床底。他四处随便看看，一些眼熟的金昇玟用习惯了的东西，也整整齐齐地摆在桌面上。其中就有他送过的一些文具和礼物，很明显被金昇玟爱惜地使用着。
都磨成这样了还在用啊……
呼呼，说起来小狗现在还在每天写日记吧。
……
那个东西…………
李旻浩走近两步，因为他看到一个帕恰狗的本子。
为什么这个本子引起了他的注意，很简单。
这个本子和他当时跟黄铉辰一起去给九月的孩子挑礼物那次，原本买来准备送给金昇玟的二十岁生日礼物，居然一模一样。
哪儿有这么巧的事情。要么就是那只貂又怀念空气炸锅、多嘴把这事告诉了小狗。
腹诽着的李旻浩凑近了看。当他发现这个本子摆放和使用明明看起来有被仔细对待，可还是有些莫名的皱皱巴巴时，他心跳开始有些加速……
不会吧……
他走近了才看到刚才的视野盲区，还有叠起来也还是皱巴巴的黄色包装纸，压在几本有些重量的书下面。
也和他当时专门选的布丁狗的包装袋，一模一样。
一只只皱巴巴的黄色小狗，似乎在重量下努力延展、企图回复平整模样。
这的的确确，就是他原本要送给金昇玟的生日礼物。
他那天不是当着方灿的面，把它们揉皱砸进垃圾桶了吗……为什么……为什么会在金昇玟的桌上？
不是同一个……不是同一个……
李旻浩知道不要随便翻别人的东西，但是他只想确认……这个本子，是不是从垃圾桶里带着包装一起捡出来用的……
所以他只是用食指掀起一小角，屏住呼吸，寻找他需要确认的信息：
「wuli康阿叽昇mo，健康开心」
然后是一只脸是小皱皱的小狗涂鸦。
这是李旻浩在礼物包装前，借了店里的笔画的。
他记得他在黄铉辰还在结账的时候，不想被看到在金昇玟的礼物上做了点「手脚」，悄咪咪地、甚至字写得还有点潦草。
但小皱皱，是认真画的。
……
…………
方灿应该不会给小狗从垃圾桶里捡出来的……灿尼哥，不会管这些事情……最多……告诉小狗……
而小狗有洁癖……应该也不会……亲自捡出来……还拿着用……
看里面的内容会很冒犯，李旻浩并不会去随便翻弄别人的隐私。但是李旻浩知道，金昇玟摆这个本子的位置，是小狗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变过的、摆日记本的习惯。
弟弟拿这个，被他砸进垃圾桶的未送出的生日礼物，视如珍宝地写着他365天不会中断的日记。
——
————
李旻浩去了个厕所之后很快回到客厅，沉默地坐下。金昇玟目光从电脑上移开之后便一直追着他，注意到哥哥脸上的水光：
“怎么还洗了脸？困了吗？”
“不啊。”
“那要不今天先这样，明天或者什么时候再继续？”
“不用。就最后一点了。”
“好吧。”金昇玟向他伸出手，李旻浩缩了一下，那只尴尬的手只好停在空中，“哥头发，沾脸上了。”
“你告诉我就行。我自己来。”
李旻浩把身体靠在沙发脚。他开始交代得简短直截，不说话的时候，就在背后悄悄打量着金昇玟。
那个皱巴巴的本子，还有那些已经磨没了花纹、褪去了颜色的，他过去送给小狗的东西现在的模样，全都没法从他脑海里消失。
金昇玟注意到哥哥说话方式有些改变之后，一脸疑惑地回头望向李旻浩，正好就对上李旻浩藏不住事的大眼睛。
“哥，你怎么了？吃过饭之后好像就没什么精神。什么时候变得食困了吗？”
“跟小狗在一起一整天，是会累的。”
他也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没想过要用话打人。金昇玟听了之后，脸上表情立刻有了变化，他盯着李旻浩看了半晌，在后者跟他挑眉「干嘛？」之前，把身体转了回去。
“……和我在一起，会让你觉得这么累吗……”
已经能想象得到这哥可能又要惹他生气了，金昇玟努力平息着自己的不甘，等待李旻浩接下来的话。
……
然而并没有等到回答。金昇玟再一次转头。
他看到李旻浩垂目，视线尽头似乎是他的身子，灵魂像是飞走了一般，发着呆。自然向下的嘴角和微微露出的兔牙，让他看起来才像是委屈的那个人。金昇玟用手在哥哥脸前摇了摇，李旻浩才缓缓抬起双眸，直直地望着他。
在沉默的时间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李旻浩看起来就像是把身上的刺全都收起来了。
金昇玟侧过身，注视着李旻浩。他把手慢慢放下去，在柔软的地毯上，指尖爬动，触到比他略凉的皮肤。而后，指缘相接，他摸索着，缓缓牵住了李旻浩的手。
后者没有挣脱，就足够让他喜出望外了。
这让努力压抑嘴角的他，也不由得、想要多试探一点。
他又大着胆子，离李旻浩又近了一点。胳膊几乎擦着胳膊，金昇玟把哥哥的手攥得紧了些。
再次试探着，他把李旻浩的手拿起来，查看那天夜晚路灯下看不清的小小伤疤。
“手好小……”
低声轻语，金昇玟盯着李旻浩的脸，慢慢地、尽量不要惊扰到猫咪地、把那只手抬到唇边，观察着哥哥的表情，侧头用嘴唇去贴了小手手背。
李旻浩的不拒绝，让金昇玟实在太过意外，再给了他不少、想要再大胆一点点的勇气。
“李糯哥……好可爱。”
金昇玟不由得把脸更加靠近了一些。他伸着脖子，贴到李旻浩的脸侧。
这是他长这么大，懂事以来，第一次这般暧昧地靠近了最喜欢的李糯哥。
近到可以嗅到哥哥的发香、哥哥的体温……
好像慢性毒药，让人无形之中早已沉醉其中。
好奇怪……为什么，就这么由着他越发靠近呢……
为什么……不拒绝、不逃走呢……？
“我在想……金昇玟……”
年下闻言，立刻乖乖坐直，一脸严肃又期待地望着他。
“或许……你该找个女朋……”
“我拒绝。”
李旻浩话还没说话，就看金昇玟把眼球转到一侧，给年上留了双眼白，一副别跟他开玩笑的嗤笑模样。
“……”
“说多少次都可以。我喜欢李糯哥，只喜欢李糯哥。”
“金昇玟……你的，情意……有没有可能是你心中给我套上了一个……滤镜，是你加给我的一种形象……于是你意识不到你有多受欢迎、你想和谁谈恋爱都轻而易举……”
“是吗？那你为什么不答应和我交往？”
“我没在和你说这个。”
“还是因为灿哥。”
“……”
“他是不是没跟你告白过，所以你也就还没跟他交往。你在等他的告白，然而他就是吊着你。”
“跟这个无关。并且，我和他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
金昇玟在沉默中低下了头。良久，他才开口：
“我不明白……你和他之间，总是有我不明白的。我和你，明明只差两岁，为什么，还总是被你当成不懂事的弟弟，总是回避我的问题……”
“…………”
“……你和他年龄更接近，我迈进高中的时候你们已经一起度过了高中，我迈进大学的时候你和他也一起度过了两年……还有我去留学，你们也一直在一起……你在这里留宿，给他做吃的，跟他睡觉，跟他上床……”
金昇玟说着，鲜少这样表达情感的他，埋着头的他，声音终于是忍不住有些哽咽了。
“我努力地追着你，从不隐瞒我对你的感情。我在手机里说、电话里说、当着你面也说，可我似乎至今都没能传达到。但是你和他，他只要跟你一句话，你就会听，而你只是看着他，他马上就会明白你想要什么……”
李旻浩没说话，他听到了吸鼻子的动静。
“我明明也……觉得我也是懂你的……觉得你也应该是喜欢我的……应该是的啊……但是、我不明白了……呜……”
啪嗒、啪嗒。不同于稍早时分的冰块融化，却也有水珠落下。
……
……
“……呀，把头抬起来。”
“……我、不要……”
“wuli康阿几…昇mo——呼呼，什么时候学会拒绝哥哥了？”
“…………？”
压抑着抽泣，脸上挂着一塌糊涂泪水的水龙头小狗，听到李旻浩轻柔又带着笑意的唤声，愣愣地抬起了头。
泪水盈眶涌出之后，视线总算变得清晰。金昇玟看到久违的，就像小时候看到远远招了手的他跑过去，等在原地向他张开怀抱的、他的李糯哥，正一脸温柔地歪头看着他微笑。
金昇玟没动了，怀念又无助的表情停在脸上，他呆愣地望着李旻浩。
李旻浩笑着靠他近了点，抬起一只手，毫不嫌弃泪流满面的金昇玟，用袖子给弟弟擦起眼泪。
“这么大了，还哭呀。”
“我已经很久没哭、过了……”
眼泪怎么会越擦越多。就像开关坏了的水龙头，明明专一却又极其复杂感情，终究是混在咸味的泪水里，从眼眶里冲刷而下。
“……你知道……我和灿尼哥的关系，还这么喜欢我啊。”
不想让李旻浩看他因为泪水越来越邋遢的脸，金昇玟偏过头去，却正好让他的李糯哥也给他拭去了另一侧泪痕。他抽泣着：“……我、没有办法……”
像是回到幼时给跌倒的邻家弟弟擦泪安抚，还有那皱巴巴的日记本，好像有什么，在李旻浩心中苏醒了过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连这种宠爱都没有直接表达给康阿几了呢。
李旻浩轻轻拥住了金昇玟，拍着弟弟的背。幼时也是如此，贴着弟弟的耳边「没关系了、没事的」这么哄小狗的。他把下巴也搁在了因为抑制不住抽泣而耸动的肩头。
金昇玟也把头靠在了李旻浩的肩上，摩擦着温存，一边控制自己的抽噎，一边喃喃着：
“李糯哥…李糯哥……”
“呀……怎么长大了，还这么粘我呢。”
“如果长大的代价是…不得不远离你的话……我宁可一直是以前……呜……李糯哥……”
「昇玟尼，想快点长大。这样就可以和灿哥一样，保护李糯哥了！」
「可嘞～昇mo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再长高一点，快点追上哥哥们吧」
「嗯！」
「昇玟呐kkk李糯哥、噗哈哈哈～有可能不需要我们保护kkk」
「不会的！很多人都喜欢李糯哥！昇玟尼，也要打拳！这样才能……嘿咻！呼咻！」
「哎一古kkk……wuli康阿几真棒～」
「李糯哥会等昇玟尼的、对吧！」
那时候的回答，必然不会是回避和否定。
怎么不会心软呢。说到底，给心脏穿上厚重的盔甲甚至隔绝温度，也是因为害怕受伤；给情感套上束缚的枷锁，也不过是不想让拉不住缰绳的野兽冲出去伤人。
珍视那么多年的弟弟，说没有感情……
那是骗人的。
只是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如何周旋，又如何……
取舍。
于是回避和逃离，把事情越弄越弄复杂了。
……约定，是吗……
自己真的打碎了好多东西。
“好了，这个，我没跟灿尼哥做过。”李旻浩抬起一片湿迹的袖口，又笑了，这次像一味特别的佐料，他在温柔和触动里，加了一丝顽皮，“喏，你要的那个约定。”
金昇玟瞪大了双眼，眼泪还没收住就立刻向后躲：
“这不行……小时候你就……”
“哎一古。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李旻浩叹了口气，再给他擦了擦脸，“好了，闭上眼睛，现在真的跟你兑现。”
“……真的？不能、骗我……”
“行了，闭眼吧。不想要吗？”
金昇玟不太相信，也不敢提前期待。自己都觉得好笑，曾经从来不害怕他的李糯哥会欺骗自己，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他怕希望落空。但他还是在李旻浩的笑意中，吸吸鼻子，听话地闭上了双眼。
眼前很快也有阴影盖上来。大概是李旻浩生怕他耍诈。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吧。
被骗就被骗吧……大不了就是这哥又取笑我一次……
什么时候开始都快被他逗习惯了……但总是忍不住相信他啊……
金昇玟因为委屈而撇下两侧的嘴唇，挨到了略凉的温度。
他猛地睁眼，果然是李旻浩合得紧紧的指缝罩在他的眼前。今昇玟有些莫名地着急想要确认什么，手摸索着抬起来抓住李旻浩的手腕，却没有使力把眼前的笼罩给揭开。
直到嘴唇上的感觉和紧张的鼻息如扑蝶腾起飞离，李旻浩的掌心才在逃也似的起身中，从金昇玟眼前撤开了。
“……好了。行了吧。别再因为我，哭成那样了。”
“……哥刚才是……亲了我吗？”
面对开始变红的哥哥，心跳开始越来越快的金昇玟，突然有种浑身感官都被打通了的错觉。他脑子飞速转动，一下拉住李旻浩的手指，轻声但是喊了出来：
“……你明明就和他做过！”
“……你是警犬吗？……哎一古…真是、”李旻浩愣了愣，无奈地笑着，表情基调还是金昇玟久违了的那份宠爱，“行吧行吧、……”
“李糯哥……”
像差点被抛弃的小狗，金昇玟还坐在地上拉着他的指尖，仰着头。红红的眼眶中，比琥珀深的瞳仁直直地盯着他看。
犹如钝刀，一下下戳着李旻浩心脏的柔软之处。
金昇玟再捏着哥哥的指尖，往自己方向拉了拉。并非引力，却让李旻浩沉默着跪坐而下。
在金昇玟的手触碰到他的脸颊前，李旻浩闭上了双眼。他认为自己只是没有再次逃跑，并不是等待那双从不掩饰感情的目光，亲自靠近，前来侵袭他。
穿着暖和袜子的小脚，从原本垫在臀下，缓缓摩擦着柔软舒适的地毯，跟随打开的膝弯，摆开出来。
呼吸渐乱的李旻浩，紧紧揪着弟弟身侧的衣服，越发向后倒在沙发上。
嘴唇被压住的他，最终还是没有把自己的双手，交缠到把唇再次交与他的弟弟的脖颈上。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