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邻居 3

一直以来，韩知城都不大相信爱情。

什么爱情什么婚姻，都只不过是一种交易，自由市场时代下长大的人们在相识相知、相恋相爱的时候也不忘盘算着是否门当户对、是否称心如意。

这一切当然不是纯靠理论学习得来的。以前对于恋爱是好奇又害怕的。刚出社会的时候机缘巧合下和一个前辈越走越近，从咖啡馆的对视偷笑到夜晚江边肩并肩散步，还有对方时不时就发来的关心和问候。在那个春天，理性抗不过感性，韩知城满心欢喜地期待着恋爱的开始。但没想到对方趁着工作变动毫无预兆地失去了音讯，连一声朋友之间的再见都没有留给他。所有的情愫一夜蒸发，好似他俩之间从来没有过暧昧的瞬间。但是对韩知城来说，瞬间是他无数次的心动、是无数次的期待，是名为喜欢的情感充斥他的身体，停滞了时间凝聚成那段时间里他全部宇宙。

情节很世俗，前辈不是不喜欢他，只不过喜欢是有条件的。状态明显很差，写出来的东西也不堪细看，编辑不得不上门，看他实在强颜欢笑得难看就多问了两句，这孩子大概是憋久了就一股脑都倒出来了。好心的编辑实在不忍心就把知道的大概就告诉他了。原来、原来不是因为不喜欢他，也不是韩知城没有那么好看体贴、令人心动，而是因为后来者更有资本获得前辈的喜欢。前辈跳槽的新出版社业内无人不知、门槛极高，也成了许多新闻人的理想职场。刚好，前辈的新暧昧对象、哦不应该叫他的爱人，就是那家出版社的新晋主任，据说是老总的女儿。编辑摇摇头，说我也不清楚，但大家都这样说。

韩知城那时已经说不上埋怨了，他只觉得自己很可笑。其实自己又有什么消沉的资格呢，两人之间并没有正式的恋爱关系。难怪好几次感觉氛围都到位了前辈总是欲说还休，搞得韩知城也不敢轻易捅破那层窗纸。为了大好前途出卖自己的情感，连编辑都说只是觉得唏嘘但也都能够理解。真的谈得上出卖吗？其实是他也没那么喜欢自己吧。这件事往后就像一根刺一样长在韩知城心里，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他总算是开始认识到了。

一个连相识都被蒙骗的人、一个连相爱都难以想象的人，又怎么会相信一见钟情的出现呢。韩知城捉摸不透，李旻浩对他的那种隐隐的执着是从何而来的，只不过见了两次而已。……

……

……好吧物理层面上已经是不能再近了虽然。

第二天在李旻浩家醒来，反应了半秒就赶紧检查自己的衣服，然后蹑手蹑脚地走过客厅偷溜回自己家里。离晚饭还远着、大概将近四点的时候又收到了李旻浩的短信，说是晚饭记得来吃饭，买了点好吃的。昨晚失策喝醉后的胡言乱语早就想起来了，韩知城后悔得仰头叹气，好尴尬，肯定是不再见面为好呀，难道还能把约定当真吗。思索片刻，韩知城又觉得因为是对门邻居怎么着都避不过，晚饭的时候就鼓起勇气应了对方的约。

好不容易装傻充愣躲过旻浩的旁敲侧击，坚持说着昨晚的事实在记不清了。没想到在清醒状态下竟然又脸贴脸嘴对嘴地倒在床上了。李旻浩没有再多问过韩知城什么了，有时候只是单纯一起吃饭，多双碗筷也能多盘菜，有时候两人欲望来了就变身对方的夜宵，无限续摊。韩知城心想，有得吃有得爽，瞧着李旻浩也乐于维持这种客气的关系，也就这样随他去了。

李旻浩才不是心甘情愿地得过且过。无论如何只要相处的日子久了，关系自然会更亲近点。偶尔吃饭的时候就问问近况，问问平时的人际交往。偶尔在温存的时候就随着身体的起伏聊得更深入些，拐弯抹角地问他对自己的感觉。有一次两人兴致高涨，韩知城猛地感觉情况不对劲了就试图推开李旻浩让他放开自己去厕所，李旻浩喘着粗气还以为身下人只是像以往一样害羞，一下子没把握好分寸竟没想居然是失禁了。

……完蛋了。

这下李旻浩把人给放开了，但也得到了对方匆忙披上衣服气急败坏冲出房间的背影。往后大半个月里，李旻浩几乎再也没见过韩知城。一开始每天都在发道歉信息，邀对方过来吃饭也同样没落下。头两天还是已读不回，第三天就开始未读了。李旻浩不再继续道歉，隔两天就给韩知城留言说饭菜放在门口了，偶尔也要也吃点健康的吧。这也一定是李旻浩留言的最后一条，因为这样韩知城不点开也能看得见。

为什么是几乎没见过而不是完全没见过呢。就在韩知城终于愿意搭理李旻浩的前几天，两人一个要出门一个要开门拿外卖，终归是碰上了面。李旻浩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冲过去抓住了韩知城的手腕，生怕他溜走。

“知城啊……”

“……”

“那个那个……”

“……”

李旻浩低头又抬眸，抬头又眼神躲闪。韩知城深吸一口气，张了张嘴但是什么都没说。

“你好好吃饭。”

“嗯。”韩知城点点头推开抓住自己的手关上了门。李旻浩站在门外愣神了小一会，眼底的歉意和转身离去的伤感韩知城都看在眼里。关门进屋后他就小心翼翼地趴在门眼偷看，刚才小小对峙里韩知城也没能看看李旻浩的样子和神情。想起那么长一段时间里，一起吃饭又一起做爱，时不时一起谈天说地，除了表白两人就真跟情侣似的，比情侣又更默契。

道歉示好了那么多天，韩知城早就原谅他了，也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但是这事像是给韩知城浇了一盆冷水，让他冷静让他警觉，这样继续下去，真的好吗？他喜欢我吗？我喜欢他吗？喜欢能在一起吗？在一起能长久吗？我会受伤吗？韩知城无从得知。

李旻浩依然每天给韩知城留言。那天后就试着再邀请对方过来吃饭，刚发完旁边的1就没了，李旻浩很欣喜。随即来了对方的回复的「好」。他说好。他说好诶。李旻浩像个怀春的少女似的将手机怀抱在胸前，脸上绽放出笑意。心情愉悦地去超市买了新鲜的牛排，还买了几瓶烧酒。结账的时候看见排列整齐的避孕套，虽然许久之前的那一次已经把最后一个用完了，但李旻浩觉得现在可不是能想这些的时候，也就没买。


晚餐。

韩知城像冷空气一样进到李旻浩屋里，20天左右的时间不长不短，足以让两人暂时忘记之前的熟悉和默契。

“知城你来了。”

对上旻浩略带歉意的眼神笑了笑。“哥不用再跟我说抱歉了。这事过去了。”

“今天吃什么？”

“哦噢。今天煎了牛排，我还买了烧酒，想喝就喝点。”

“好呀。”韩知城乖巧地坐在餐桌旁，手垫在大腿下面，晃着腿等待着李旻浩从厨房出来。


几杯酒下肚，几句话交错，熟悉感又回到了这间屋子里。其实韩知城还是不知道能有什么可以和李旻浩聊的，但是李旻浩总有那么多话可以说，也总是能接上每一句话。

“知城啊，”李旻浩喝得有点点晕乎，手就这么撑着自己有点沉的脑袋。“我还觉得自己挺有毅力的。”

韩知城已经很克制了，但还是高估了自己的酒量，正不停地小鸡啄米呢。“什么意思啊……”

“我一开始呢就是对你好奇。没想到我们俩还挺有缘的，”

“哥说的好……好含蓄呢。”韩知城想起小半年前咯咯笑了起来。

“嘿…嘿嘿…然后呢，我就鬼使神差，我就使劲和你说话，就像你说的一样，有点执着。给你做饭，和你做爱。”

“我喜欢你知城……”

“我喜欢你。”

李旻浩双手跟花托似的捧起自己的脸正对着韩知城。果不其然，韩知城的神色就和他预料的一样，除了酒精作用下的迷糊，还有不那么轻易捕捉到的躲闪。

“我早就想和你说了知城，但是我没说。”

“……为什么呢？”

“因为我知道你不想，”

“你不想，那我说给谁听呢。”李旻浩嘴角勾起一抹笑。

“…那…现在呢？又为什么呢……”

“现在……”李旻浩是个聪明人。“现在不是我觉得你想…”

“而是我想说了呀知城。我没法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