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学系 1
©w. 만리
trans:k9yu
建築學系旻浩 × 建築學系知城
所以拋開一切,從骨子裡來說,我很嫉妒韓知城。其模型的整體形狀,有sense的面板,以及令人跺腳驚呼的絕妙風格。
我要瘋了。 即使算上最近三天上課打瞌睡的時間,總共也才睡了不到五個小時。 雖然會覺得很不可思議,但製造这種荒唐怪力的就在此。
實在忍無可忍了,昨天凌晨從便利店掃蕩的6罐2+1能量飲料也蒸發了一般全沒了。其中一半是隔壁分班的金昇玟偷偷搶走的。這個狗崽子。極度缺覺且倍感壓力,手顫抖著在便簽本上寫滿了狗崽子。 事實上,令人憤怒的對象並不是金昇玟。這是對即使投入很多精力也沒有任何設計想法的愚蠢自我的憤怒。
當白色的便簽紙一角疊滿了密密麻麻的黑字時,神經質地扔下圓珠筆,眨了眨乾澀的雙眼。安靜的設計室裡突然出現的噪音引起了大家片刻的注意,但很快又集中回顯示器上。這些人不會對我以上的行為產生疑惑,也沒那個閒心。
微妙的風聲,嗒嗒的鍵盤和鼠標聲,嗡嗡的主機聲,乾澀的咳嗽聲...滿是照明的設計室。距離設計課還有10個小時,在向著凌晨四點奔去的時間裡,我再一次閉眼回憶起上週的課程。
上週的設計課總共聚集了三個分班的人進行了中期檢查考評。本學期的主題是國立美術館。顧名思義,因為是中期檢查, 大部分粗糙的沒有打磨好的作品被來回陳列在中央設計室的正中央,我的中期檢查模型也悄悄地放在其中。
知道這是達不到教授們期待的模型,但即使裝作泰然自若的樣子,我也無端地有些害怕,雖說這半個學期沒做什麼丟人的,只要好好收尾就行。不管是什麼,這個學期的設計A+我確信有我的份。
現在來談談我對韓知城的看法的話,就是半路殺出的程咬金¹,附加我的墊腳石之1。是個從音樂學院轉入建築系的無所畏懼的瘋子,就是這種程度。雖然學番一樣但並不是同班,初印象是看上去就不太想親近的那種。
專業課撞到一起聽的那天,休息時間在樓頂吸了一支煙,下來的時候他正在走廊上和同學們說話。不知道在興奮些什麼,吵吵鬧鬧的,平易近人的樣子看起來也不怎麼樣。從表情來看,他好像也不是很喜歡和人群待在一起,只是在看著眼色強行配合。
極度厭惡的兩種人,愚蠢和虛偽之間,虛偽更甚,所以從那時開始就討厭他。覺得冤枉也沒辦法,只要我說了一次討厭,就是我死了,到最後也還是討厭。
設計分班的時候沒有碰在一起,所以也沒有可以分享我和韓知城對話的機會。事實上在「那天」之前連他名字和長相都沒記住。並不是只對韓知城如此,無論是什麼傢伙,在과탑²李旻浩這裡都是平等的,名字和長相都不需要費心思去記,都只是我的手下敗將罷了。
- 大家整理一下。
各分班的教授們友好地在同一時間登場。在教授們的召喚下,大家頂著沒休息好的陰沉的臉色排起了隊形。在毫無顯眼設計的昏暗教室裡,第一個先被逮到的人肯定會被嘮叨個沒完沒了。隨著教授們的腳步集體稍稍遠離的樣子,就像水油分離一般。
我也一樣想在設計室角落裡呆著,忘卻點評之類的好好睡一覺,但還是留有一絲高傲在。我獨自堂堂正正地守在模型前排的位置杵著,教授們就都朝我聚了過來。早死早超生,我自告奮勇地接過挨罵第一棒。
- 旻浩,覺好好睡了嗎?
- 是的,教授。
- 你臉色很是暗沉吶,都說了不要在設計上太拼命。
- 哈哈。
倡導休息的時間真的都拿去睡覺的話,誰來幫我設計阿。教授替我做嗎?我的面板,還有模型,教授能全都幫我做了嗎?每當聽到毫無意義的指責時,即使這些叛逆的台詞在腦子裡沸騰,最好也還是笑著閉嘴。反正即將接踵而至的苛評本質上就是會讓我減少睡覺,還有吃飯時間的暗藏威嚇的內容。
已經有八成的學生睏得打瞌睡,其中有一兩名醒了過來,在回顧按順序可能是下一個的本人的發表內容。
從小我的父母就鼓勵支持我參加辯論賽、童子軍選拔這些瑣碎的大展賽活動,有很多站在別人面前發表的機會。我是個比起睡覺而言覺得發表更容易的人。
沒有劇本和演練之類的,流暢地介紹了我的設計靈感,教授們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摸摸我的模型,看著它在周圍轉來轉去。
- 李旻浩。
- 我在。
突然的點名打斷了發表,一時間有些僵住。終於要開始了嗎?看著雙手恭敬地合攏並努力避開眼神的我,教授挑起了一邊的眉毛。
- 你這次不太用心啊?
最終還是被預想中的台詞給當頭棒喝了。啊...把厚重的手放在失聲苦笑著的我的肩膀上的分班教授發出了不滿的聲音。
- 我說小子,得努力點呀,你也知道我對你很是期待的吧?這樣子可就難辦了,沒什麼進展吶。
緊隨其後的是設計細節,但是聽不進去了。即便預想到了,這種直言不諱的指責也還是很衝擊。我是最清楚自己設計的不足之處的人...我也努力過了,但是設計成這幅難看模樣還能怎麼辦,手也夠不著我能怎麼辦。
以似乎無法復原的破碎精神勉強維持著嘴角的微笑,我結束了像是有永遠那麼漫長的點評,回到空位上坐了下來。等待著下一個點評的學生大部分都睡著了,好像沒聽到對我的點評,但是我感覺兩隻耳朵都燒起來了。丟人,真是丟死人了,好想死,想痛擊設計...
久違地感受到的羞恥心和絕望感將我折磨的忘卻了睏意。時隔4年再次聽到1年級之後就沒有聽到過的苛評,切實地感受到了最近三個月以來因為專業倦怠而飽受煎熬的事實。雖然不想承認,但我同時失去了曾令我自豪的設計能力還有熱情。
-
不知道前面還有多少人進行了點評。 我在半睡半醒的迷糊狀態下死死盯著鞋帶。如果是平時的話,會忍不住全給解開換上新的鞋帶...在滿是灰塵的設計室地面上踩過的運動鞋就像是在熄了火的爐子裡滾過一圈一樣髒兮兮的。這些事現在我都不在乎了,也沒生出下次要好好做的想法,感覺腦回路在緩慢剎車。
就這樣對寒心的自己半是憐憫半是厭惡著消磨時間的時候,韓知城進來了。在無論誰進來都會感到窒息的寂靜中,韓知城停下來眨了兩下眼睛。
那傢伙一個人晚來30分鐘,還和教授們開心地打了招呼。以脾氣暴躁聞名的2班教授表情變得溫和起來。那個人曾經那樣笑過嗎?當時真的嚇了一跳。然後沒過多久也意識到了他就像2班教授的親兒子一樣獨享著這狠毒之愛的事實。
- 知城來了呀。我提過的學生就是這一位。
- 做音樂然後轉系的那位朋友?
- 對的。他可不是個普通的傢伙喲,不是只會做音樂的孩子。快進來吧,把模型帶到這兒來。
一只手拖著1:200規模的學習模型,另一只胳膊下夾著A2大小的面板,顛兒顛兒走進來的姿勢看著十分危險。教授們也一條心地搶走了韓知城手裡的模型和面板。
- 要摔倒了,呲岑啊。
在被當作淘氣鬼的語氣中,不知為何,喜愛之情一下子就顯現出來了。可以肯定的是,2班教授對韓知城的設計愛不釋手。
昏暗的點評現場不知為何因一名遲到生的登場而恢復了活力,我的視線也無法不被牽引過去。但是比起為了中期匯報而打理的栗色頭髮還有花里胡哨的服裝,那好端端的氣色更讓我覺得神奇。韓知城從登場的那一刻起,就像個興奮的小孩一樣笑著。
我也為了中期匯報穿上了不怎麼拿出來的襯衫和休閒褲,但是韓知城沒有我的黑眼圈,也沒有暗沉的臉色。在全都是飽受疲勞和壓力的建築學徒中,怎麼看他都是個獨自清新的另類。
還有,韓知城帶過來的模型,準確的說,我的視線是被那個奪走了。在我腦海裡只能模糊描繪出來的非凡形態,搶奪視線的形態,受到同期嫉妒的那種形態。先不说平面結構如何,看到他的模型的瞬間我就受到了強烈衝擊。 之前一直在腦中揮之不去的責罵也因為受到的衝擊瞬間銷聲匿跡。
是我想做的設計,那個形態。到建築系第三學年中期為止,腦海中從未真正成型的構思的完美綜合體就這樣展現在眼前,這個...如果說有什麼出了岔子,那也是出岔子有一陣兒了。
就這樣開始了,對韓知城的那種自卑感,那種感情不是我費盡心思就能止住的。在韓知城開口談及自己的設計之前,我就已經被模型迷住了。雖然有些粗糙,但靈巧的面板構成和沒有冗言的乾淨利落的概念導出過程讓自卑感的種子發芽生花了。
自始至終面帶燦爛微笑的發表結束時,2班的教授走到韓知城旁邊,不停撫摸他的后腦勺和脖子。
- 做得不错。就這樣繼續吧,只要再抓好平面設計細節,馬上就可以開始準備放進最終面板了。
韓知城是否明白教授的那句話,是這中期點評中的最高讚譽呢?不知道也罷,分明是很好的稱讚。當韓知城以興奮和激動的表情點頭時,淡然地看著那張臉,我的空腹像是瘋了一樣的惡心起來。難道是因為從昨晚到今天中午一直餓著肚子,只填了咖啡因進去嗎?當時是這麼認為的,再次想到時,那顯然就是...自卑感的開始。
(思緒)重新回到現在。距離中期點評結束後的設計課還有10個小時。雖然目標是修改平面和斷面設計,由於總是很在意尚未敲定的整體形態,我什麼也沒能著手做。重新買能量飲料,去學校正門的便利店的想法也沒有。用了其他方法驅趕睡意——聽歌,奇怪的是總覺得礙眼,連那個也關掉了。
抱著哪怕是idea sketch也行的決心,翻開密密麻麻寫滿「狗崽子」的筆記本,拿起扔在桌角的圓珠筆的手彷徨了很久。時間一直在流逝。沒有閒暇了,這樣苦惱的閒暇。
說到這所謂的設計,有設計課一下課就馬上跑進設計室,但直到下週設計課為止整整一周什麼也沒抓住做成的人;反之,也有一周中六天都在玩,然後在設計課前一天下定決心,靜靜地坐下三小時左右就拿走像樣內容物的人。就算這段時間裡投入了再多時間精力,傾註了再多努力,人們也不會理解,只會根據結果來判斷一切。
我是一個很善於利用這點的學生。我的腦子非同尋常的聰明,有雙倍的吸引別人的能力。我一直都得到很好的結果,充滿自信,有著令人信服的履歷和戰績。這樣的我在某個瞬間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在那樣的我面前,踐踏我成績的韓知城出現了。那微不足道的存在,在除了設計之外沒有其他興趣的我的腦海中,深深地扎進來了
設計當天的凌晨,時間流速比平時快四倍的感覺。收集了具備大致形貌的平面印刷物和草圖在設計時間提交後,我再次收到了與上週相似的批評。
- 怎麼回事?最近有什麼事嗎?
面對教授並無諷刺意味的真心提問,我搖頭苦笑。
- 那就趕緊打起精神來。
對過於明確了解自身現狀而反省的我,教授也有些受挫無奈了。
- 邊休息邊做吧,想法太多才這樣的。
真的,那句話不能更他媽的不像話了。即便心情很差,最終還是有錯在我,所以很難對誰出氣,也沒法埋怨。越是如此,知道真相的自己就越發顯得寒酸,像個小丑。但心情糟糕歸糟糕,本來應該睡一覺的,卻總是很奇怪,一上完設計課覺就醒了,神志清醒。
身體正在產生錯覺,雖說是只要在床上躺下就能立馬解決問題,但暫時沒心情馬上回自炊房倒頭大睡。今天唯獨個人點評的時間延長了所以課程結束得很晚。為了點支煙來到屋頂的時候,太陽已經下山了。
做了草綠色防水處理的灰暗工科建築屋頂一片漆黑,變得更加陰森了。靠在屋頂入口的燈光下,點燃了煙叼在嘴裡,走近了昏黑的屋頂欄杆。
遠處大學路酒吧街燈火通明的。白天好像還挺暖的,到了晚上就變冷了。微風吹來,劉海蒙住了眼睛,頭髮也得剪了...麻煩事兒襲來。
咯吱。 因為年久失修,對不准口的鐵框透明屋頂門發出刺耳的聲音,一下子打開了。在熙熙攘攘的閒聊聲中回頭,是系裡的孩子們。
- 呀,李旻浩!你老是一個人來抽煙,真不夠意思。
面對同一分班的鉉辰的糾纏,我笑著配合,再次將視線轉向遠處的大學路燈光,現在並不是很想和孩子們說話。
- 知城阿,你是自己做的設計嗎?誰幫你了吧?
被「知城」這個詞迷惑了似的回過頭去,準確地和看著我的韓知城對視了。被孩子們擋在中間,都沒注意到他在那兒。
偶然對視後變得尷尬的眼神。這樣的1秒鐘。滴溜溜的像多米諾一樣轉動眼睛的韓知城把頭轉向孩子們。
- 爸爸是做建築的,所以接受了這樣那樣的建議。
聽到父親是做建築的消息,大家不約而同地發出了「阿——」的感歎,所有人都表示就猜到會是這樣子。
- 那你就是原本叛逆的不想跟著父親學建築,中途又清醒了。
面對讓人心情不好的不怎麼樣的話,韓知城笑著回答說:
- 不是那樣的。
站在入口附近的孩子們,嘴裡叼著的煙一根接一根,韓知城一邊做著手勢一邊微微後退。一看就是不抽煙的傢伙盲目地被拉過來了。這樣避開香煙氣又被勾著上來的樣子看著很不爽。
把還沒抽完的煙甩進了旁邊的大鐵桶裡,站直了靠在欄杆上的身體。在他們開始說話之前離開才是節省時間的方法。
- 呀,下去喝酒吧!
上課都在打瞌睡的人,像是集體覺醒了似的制定起喝酒計劃。
- 旻浩,你也來吧,好久沒喝了。
在勸誘的台詞中,我擺了擺手,默默走過人群。背後傳來一片噓聲。
- 那傢伙太無情了。
我轉身微微一笑,然後毫不猶豫地打開了屋頂的門。我現在沒心情喝酒。
夜幕降臨,漫步在冰冷的白色混凝土走廊裡,成排的講義室也空蕩蕩的。剛開始去電梯的路都很沒精神的走著,直到在電梯前停下腳步才發現後面有人跟著。雙手插在褲兜里回頭一看,是韓知城。
......
......
一般這樣碰面的話,一方先打招呼是很普遍的,我一臉什麼玩意兒的表情斜睨著他,韓知城也錯過了打招呼的時機。
- 跟著我幹什麼。
說的時候,頭昂著眼神朝下。這時韓知城才吞吞吐吐地開了口。
- 你好...我是這學期轉系過來的韓知城。
- 知道。
聽到說知道的話,眼睛微微睜大的韓知城咧嘴笑了。
- 我以為你不認識我呢。
可笑的是,聽到那句話我覺得很羞愧。因為看不慣才無視的,於他而言變成了漠不關心。聽了韓知城的話,我依然默不作聲地站著,他悄悄挪著步子走過來按下了電梯按鈕。
眼睛追隨著他言行舉止的我狀態有點迷糊了。準確的說是凍僵了一樣。看著他的時候莫名很想攻擊一番,不懂為什麼要獨自跟過來搭話,還沒確定這絲情緒就故障壞掉了的感覺。
韓知城緊閉著嘴,像是在請求許可一樣看著我,按下按鈕就直直鑽進打開的電梯裡。有些呆傻的一步一腳地跟進去,我滿腦子問號。
- 所以想說的話是什麼?就只是跟著下樓嗎?
無端撓著額頭看向地板,感覺到韓知城在看我。從扶額的手和胳膊之間轉過頭來和他對視,韓知城馬上說了奇怪的話。
- 旻浩你是獨自生活對吧?
- 所以呢?
- 是學校附近的兩居室商務公寓對吧?
是那樣來著没错。聽誰說的。為什麼問這個。想問的話冒出來很多,但其中一句也沒能問出來。我一句話也沒回復,只是呆呆地盯著看他。韓知城像是催促答復一樣彎了下眉毛,所以一下子就成了看起來很委屈的表情。不知怎麼的,被那表情給吸引了,下意識地點了頭。
- 啊哈。
表情非常豐富多彩的韓知城再次掛上笑臉。
- 所以旻浩呀,聽我說哦...
在神志混亂的情況下到達了1樓。電梯敞開後,韓知城很是自然地拉著我的手腕走出來,然後立即鬆開,開始了冗長的說明。到目前為止,自己是怎麼從家裡到學校走讀的,但是建築系作業量很大,走讀有點困難,所以說想要找自炊房,但是已經是學期中了,很難找到合適的地方...看著那個手忙腳亂的,看起來十分懇切的傢伙,我有些跟不上這段話的脈絡。是因為睡眠不足而意識朦朧嗎?還是因為那個對象是這幾天一直折磨我的韓知城?
如果頭腦清醒的話,很快就會察覺到對話的意圖,但我卻聽著他的話以完全不知道的表情皺著眉頭杵著。是啊,很搞笑的,李旻浩乖乖地聽著那些話呆站著。
- 所以我想說我可不可以去那兒和你一起住。
在韓知城突然對我提出同居要求之前,以及那之後,我就那樣一動不動地看著那個傢伙好幾秒。看上去很兇惡的荒唐表情是不是也不會給他打擊,韓知城的表情非常明朗。在這種情況下,我磕磕巴巴地只提出了一個原始的問題:
- 什麼?
- 和我一起生活吧。
拋回來的答復簡潔明了又厚顏無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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