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科医とサラリーマン

外科醫生與公司職員

  石橋終於得空,與老友一起坐下來喝酒。而對面的朋友卻沒什麼精神,石橋心裡很在意。

起初,兩人喝的是啤酒,觥籌交錯之間快要喝到清酒時,石橋開口說話了。

「看你這個樣子,是出什麼事了吧。」

「誒?」

任職外科醫生已有十年。石橋也經歷了許多難以言說的事。

若像年輕時候一樣問他「出什麼事了嗎?」的話似乎有些奇怪,於是,石橋又換了一種問法。

「你有什麼想和我傾訴的嗎?」

「沒有呀……」

石橋想,看來這煩惱頗為嚴重吧。而就在這時,朋友說起了在不久前,一名年輕職員突發急性心肌梗塞,在他眼前身亡的事。還說那時,他什麼也沒能做到......

「我呀,一直以為心肌梗塞什麼的,是只有比咱們年紀大的人才會得的病啊……」

「原來如此……」

也不是不能理解。

因為年輕所以不會那樣,因為歲數大了才會變成這樣子。在每日做手術的石橋看來,這樣子的想法就是臆想。

「最近發生過這樣一件事。某人每日都均衡飲食,有運動的習慣,睡眠時間達標,從不飲酒或吸煙。就是這樣一個什麼惡習都沒有的人,由於患上重症胰腺炎,儘管接受了手術治療,但還是死了。那人就比咱們小一歲。剛滿四十歲。」

「這樣啊……」

石橋也沒想到,自己竟通過聊天獲得了安慰感。他抬頭咕咚一聲咽下一口酒。

「總而言之呢,人們總是向死而生的。沒有人能夠保證自己能活到壽命結束。人都有死的一天。也許是突然地死去。而現代人卻逐漸不明白這一道理了。」

「一邊想著總有一天要死,一邊活著,難道不會覺得消沈嗎?」

朋友無力地注視著石橋面前的空碗。

「為何?那你想怎樣處理你的人生呢?」

「乾嘛。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啊。你不是只會一個勁地思考眼前的事情嗎?如果你理解了人總會死去這個道理以後,是不是就會稍微改變一下與人相處交往的方式了呢?大家現在都是活著的呀。就算明天就要死去,為自己舉行葬禮的也不是自己。」

「你的說法太極端了。」

「你覺得全心全意努力是什麼意思呢?現在,許多人都失去了拼盡全力將一件事情做到最好的勁頭,便再也無法發出「這樣做了真好,還好當初這麼做了」的感嘆。就像是在猜拳遊戲中出錯的拳一樣,大家到最後就會開始想:如果當初出了別的就好啦。你和你眼前的那個人,也許不會再度相見。所以說我在想,在與人交往時不應該過分客套,還有,一定要全心全意地去工作。而你呢,並非和我們醫者處在同一立場。你是不是在想,那個人的死因與你有關呢。可你並不知道真實情況啊。那就沒有辦法了。你沒有錯。可就算是這樣,你還可以和那個人坦誠相待嗎?全心全意地坦誠相對嗎?」

「全心全意地......」

石橋早就知道他無法回答「嗯」。大家都在工作中忙得一團糟,光是自己的事情就已經忙到不行了,根本沒時間管他人的閒事。由此,也就減少了對他人的關懷。

「其實,我四年前得了癌症。」

「誒!?你沒事嗎?」

一直垂眸的朋友突然睜大眼睛看向石橋。

(什麼嘛。這不是還沒有死嗎!)

石橋沒有忽略朋友眼眸深處的光。看來這個傢伙的心還沒有死。作為一個外科醫生,石橋深有感觸。人生在世,最悲慘的事情,莫過於失去了對生命的敬畏。

「早就治好了啊。我請到了一位醫術高超的朋友為我治療,術後恢復得非常好。但當時我還年輕,所以體內癌細胞擴散轉移的幾率極高,這讓我曾有些絕望。真是傲慢。我真的太傲慢了。我總覺得自己已經是盡力在理解患者的想法了,總以為即便是稍微嚴重的病,我也可以將它們治癒。而當自己成為患者以後,我終於明白了。說到底,我與人的交往方式、自己的心態完全就是錯的。我甚至覺得,大家是否都活得很不安呢。就在那時,就在那時。我想到,要全心全意地去與人交往了。」

朋友的眼眶濕潤了。石橋想,如果今日的對話能夠或多或少地觸動朋友的心靈,那就很不錯了。

返回途中,石橋回想起被告知患上癌症時的那份心情。身處灰暗的街道,冷漠且感知不到生命和感情。

現在石橋懂得,那街景其實是充滿光彩的。所有的擦肩而過都是如此令人愛憐。

方才說與朋友的那番話,在石橋的心頭縈繞。



翻譯:清遠

摄影家:Joe C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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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野朝風
あたたかなお気持ちに、いつも痛み入ります。本当に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