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我在思考,「旅人」和「旅行者」二者之間有怎樣的區別。
這兩個詞在字典上的意思是相同的。然而,當「旅人」這個詞讀作 たびにん 的時候,它的釋義中出現了「賭徒」和「江湖商人」等詞語。
「江湖商人」又被稱為「攤販子」。現在提起「攤販子」,我們可能會想起那些在祭典上經營章魚燒和炒麵小攤的小販。他們長得有點像黑社會的人,還因「賣蟾蜍軟膏」等事為人們所熟知。
那麼,舊時的「賭徒」和「江湖商人」擁有著怎樣的嗅覺呢?如此懷念過去,覺得甚是有趣。
乾這一行的人當然得有本事,說話要引人入勝,雙眼能看透人心。也許還需要描述外部情報的能力。重點是要掌握一門技術,即在從未見過的地方識別出目標對象,並從他們身上引出自己想要的情報。人的經驗和直覺會發揮作用。
那可不是你想做就能做得到的事情。
對於本地人來說,土地都是聯繫在一起的。也就是說,人們每日有往來的場所。在現代社會中舉例說明的話,就是職場和家之間的,點與點之間的往返。那之間的區域便是人們的生活區。人們在這片區域內行走,有時繞遠路回家,有時可能會偶然發現一家新開張的店鋪,每個人的經歷都不盡相同。換做是我,應該會去尋找酒館吧。就像是這樣的與個人生活緊密聯繫的各個場所,作為一個個分散的點,連結成了一個面。
只有當地人才知道的道路、店鋪、味道、景色與人們相結合,地域和土地就在那個人的心中。
那些能夠描摹當地人的心境而遊歷四方的人,不正是「旅人」嗎?
與之相較,「旅行者」對於當地人來說,是毫無關係的陌生人。
在何處,存在著何物呢?
不去與當地人接觸交流,而是通過雜誌、網絡、謠傳、電視之類的渠道獲取這些旅遊信息。人們一開始總是傾向於去所謂的「名勝風景區」。
用星星作比喻的話,那就是一等星了。
這一等星以點的形式存在,人們就在點與點之間奔走。
旅遊的方式可能是跟團旅遊,也有可能是乘電車、巴士旅遊或是自駕游。
在試圖從別人那裡獲得信息之前,首先參考照片和文字,甚至參考藝人,緊接著迅速地衝向各個目的地。
這中間存在的諸多問題皆被無視,人們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以後,就愉悅地享受著異國情調。
那是「旅行者」。
「旅人」會怎麼做呢?
發揮個人的嗅覺,深入人群,行動起來。也許有一天,某人會對你說「你要是走了,這裡會變得有些冷清呀」之類的話呢。
從食物中感知歷史,由人的言談和舉止中感受人生。運用兩種不同的視角看事物。因為自己不是當事人,所以輕鬆愉快,又可如當事人一樣回想當時的場景。帶著新鮮感、好奇心站在這片土地上,不斷思考。
這樣的人,大概就可以被稱為「旅行的達人」了吧。
在這些旅人之中,有和當地人完全不同的人,這類人今後也將繼續存在。
他們的心中,有「旅人」獨有的「創造性」。
「有事與你商量」,時隔近十年,我接到了寫作的委託。
我們一次面也沒見過,只是通過照片知道他的長相。他的白頭髮變多了,但從其他方面來說,他並沒有變化。
札幌和北九州,分別在日本地圖的最北端和最南端。本不可能見面的二人在互動。網絡真的改變了人與人之間的聯繫方式。
按理說,其實人也是大地風光的組成部分。由於人類與土地之間關聯方式的變遷,二者的關係好像開始變得混亂了,可是居住地的氣溫、景色、文化,人格品質皆不同的人們,仍同在一片土地上呼吸,一同感受。將人們的感受淋灕盡致地表現出來的正是土地。
最吸引我的是什麼。是景色,還是人呢。
就自稱自己是作家就好了。十多年以來我一直自負自己是一個作家。之後不知怎的,雖然一開始是新手,不可思議的是,這十年的歲月也逐漸成形了。
成為一個作家,需要承擔相應的責任。想要當作家是你自己的事情,所以自己要對自己負責。但是,小說家的寫作十分自由。不如說,如果沒有這種自由,就算他身處寫作者之列,也不能被稱作是一名小說家。總之,在被人們認同之前,跳入這個領域內就行了。隨後和我接觸過的所有的人,將會塑造出一個全新的我。
所以身為作家的我被人們所吸引,並愛著人們所愛的風景。
期盼與人們相遇,期待他們能記住我,再向我搭話說「這傢伙真有趣」。我懷著愉快的心情,準備再度踏上旅途。
算年齡的話,那個人由大叔變成了老爺子,而我從年輕人變成了大叔。
我打算從他積累下來的東西中體會那份旅情。
在人的心中旅行,也能體會到一種「旅情」。
翻譯 清遠
photograph:GMTfoto @KitaQ
Original Text
https://note.mu/asakazehikarino/n/nb1cc9752c980?magazine_key=mcab95864b27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