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甚远

  渡河到對岸是費力的。

河水的流速快時，渡河本就艱難。而流速看似和緩時，由於河床地勢起伏，偶爾會出現水流翻騰的地方，即使是游泳健將也有受困之時。

淺水處也有溺水的危險，正是在那些看不到的地方，潛藏著令人無法想象的東西。

在觀察從未見過的事物時，我們會想象。拼命地想象，比如說，有些人深信，彼岸存在著與此岸截然不同的某種事物。

時代的變遷帶給人類便利，使人們對於彼岸的妄想變得更為愚蠢。

橋梁使得兩岸能夠自由通行。打開車窗，我感受著海風的吹拂，行駛於若戶大橋上。

每當海風觸到鼻子，脖頸都會感到不適，掙扎之下，領帶變松了許多。身著整潔的黑色西裝，正值夏季炎熱之時，此時的我卻已忘記脫下它。

年僅二十七歲的下屬，突發急性心肌梗塞，在工作時，在眾目睽睽之下，就在我的眼前，去世了。

為了節減經費，辦公室里的冷氣開的很低，酷暑的日子里，熱得簡直快把人煮熟。

現如今，陳舊的歪理仍在公司中盛行。即以精神上的理由來說明，若想把工作做好，一定要充滿幹勁、打起精神並磨練個人的意志。在個人立場上，我亦被精神論所污染。

日本被認為是一個自殺事件極多的國家，同時被認為是一個交通事故極多的國家。然而我從未看過這兩者的現場，認識的人中也未曾有人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因此，我從未想象過有人會在我的面前死去。

回想那時，我僅問過「你還好嗎？」得到「沒事」的答復後就什麼也沒做，大約十分鐘後看到暈厥的他，也只是輕鬆地想著「可能是脫水症吧」，甚至想「這種程度就病倒了真是丟人」。

我僅是呆呆地注視著他的年輕女同事熱心照顧他的情形。

我到底身處何地？

沒做成一件有人情味的事情，不能活用任何想象力，只是隨意地在消逝的生命一旁呆站著。

我早已不知自己是在彼岸還是身處河中。

明明一直在行駛中，卻好像永遠也無法走完若戶大橋。

強烈的日光滲入黑色西裝，像是燃燒般發熱。

甚遠，無論多久也看不到對岸。

我隱隱覺得自己無法再待在公司了。

作為一名擁有臨近青春期兒女的父親，更作為一個人，我必須變回那個有人情味的自己。

終於度過橋的那一瞬間。

淚水，在抱歉聲中滑落。

翻译：清遠

摄影家：Joe C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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